推测而理出更玄的见解,把人生观套了进来,让她在这庞大的镣铐里无地自容。人生观,好像他们生来就有胆有识地对付命运,翻来翻去他们的字典,惟一的生命论不过是尽早缔造子孙。
守在温室里的人,快活地议论她逃不过这场突来的冬川季。对于别人,凑巧的情人,从不流血的心脏。对着别人的不幸,他们好奇地探问,不解地唧唧兴叹。你本来就不该让他们欣赏你的点点滴滴的伤口。他们生来就比你走运。他们伸着手指,都想摸摸你的痛苦,然后找到一个不再发闷的话题,然后凑巧扮出一个好心人。这群善与不善没有区别的目光,对你,一个离奇的女人,是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谁通盘交出自己,谁就是给自己设下绞索。本来以为能从痛苦中摆脱出来,反而不可自拔。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强作欢颜。她从来不把自己的伤口揭给别人看。她的外表这样乐观并不做作,连她自己的影子都感到她是幸福的。她是少见的乐观派。她对生活泰然无视地乐观,反而招来那些忧心忡忡的人来找她消遣。她只得自己给自己打气,也许,她临死前,在尸床上也会说,别拉我,我就会起来。
她也渴望踏踏实实地爱一个人,为他交出柔弱的肩膀,为他交出时间和残缺的心。她渴望因为他,破损的灵魂点点滴滴地痊愈,冰冷的呼吸喷发出血液,她渴望这个男人使她忘记一切男人,使她拱手交出生命。可至今也没有找到这个人。她怀疑他还没有出生。
她一烦就喷香水。她举着香水瓶,冲自己的头发扫射,冲全身扫射,冲办公室扫射。她把香水空瓶又像投篮球一样投到废纸篓里。
本来她今天有一种神秘的激动,可乌云又压回心里。她把桌子上的镜子拿到眼前,三令五申提醒自己,今天是神圣的日子,今天他就降临。她命令自己微笑,她在镜子前不厌其烦地彩排笑容。
从听说世界上有这个人开始,她就崇拜他。那时,她还在上大学。一个男生借给她石醉的诗集。她和那个男生以向日葵向太阳的心情,尊崇着这个名字。
她恨自己无缘和他相识。他是她歌声的惟一的倾听者,她憧憬着有一天他坐在她的面前,点着烟,在迷雾里欣赏她。她拨弄着琴弦,把一生的激情唱给他。她相信他会爱上她,这是她一生中不多见的自信。她觉得只有做他的妻子才是幸福。
她有一个可悲的习惯,就是给每一个男友读石醉的诗。他的诗,成了她测试知音的密电码。听得懂的,和她夜阑共鸣。听不懂的,她字字诠释。不懂装懂的,她出题考试。听了就烦的,就是路人。
从杂志上,她看到,他去鼓浪屿度蜜月了。她发誓不再想这个名字,直到她分到报社,听认识他的记者提到了他。在那一瞬间,她的心静止了,报纸从桌上滑落,像和一个神偷偷接吻一样。她追问着他的一切,那股从天而降的激情让别人以为她在打听旧日的情人。
她从他的朋友那里要来他的电话,她鼓足勇气,拨通了他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他妻子,听上去那么和善,她留下报社的电话,借口她要采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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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十有八九(2)
果然,第二天他打来电话,他的磁性的声音让她痴狂到自己咬痛自己的舌头。他说他下午就来办公室和她会面。她幻想着如诗如画的会面。那一天,办公室变得辉煌了。他站在门外,问萧小红在这个办公室吗,她紧张得两腿突然抽筋。她站不起来,拧过脖子,脖子也开始抽筋。
她回头看他的那一眼,告诉她,她多少年的等待都值得。他就像普希金转世到这个尘世上,他的美是大自然的精气铸成的。惟一和普希金不同的是,他戴着一副眼镜,可是丝毫不能阻挡他眼光里的神秘、锋利、深邃和镇定。
他走近她,她准备好的采访笔记本跌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