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陟厘在旁的事情上隨和得很,在醫治上頭卻是說一不二,語氣溫和,態度堅決,劉嬤嬤反抗不得,只得乖乖躺下了。
搖椅放在院中樹下,那棵梨樹昔年小小一棵,如今已經長得高大粗壯,只是葉子落完了,只剩光禿潔淨的枝椏,指向同樣潔淨的蔚藍天空。
時光在此逆流,青綠的樹葉生滿枝椏,飽滿的梨掛在枝頭,枝椏間兩道小小的身影在摘梨,那是少年時代的自己和小澤。
陽光明亮,照得風煊的眼睛一片刺痛。
樹下的謝陟厘輕輕揉按著劉嬤嬤眼周,她柔順髮絲在陽光下絲絲閃亮,與劉嬤嬤的白髮相映成趣。
風煊在旁邊看著,這一刻仿佛看到了時光的河流是如何從少年淌到青年,是如何連接起他的過去與現在,以及未來。
謝陟厘抬起頭,便發現風煊一直在瞧著她,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不知哪裡有什麼不對。
風煊收回視線,望向光潔的樹梢,微微露出了一絲笑容。
她是不知道她有多神奇的。
她只是這麼坐在他的視線里,便能驅趕他心中所有的痛楚和遺憾。
中午在孟家用過一餐久違的粗菜淡飯,風煊帶著謝陟厘上山,一路告訴她,從前他在哪裡哪裡摔過跤,又在哪裡哪裡被栗子扎過手。
昔年他掉進去的深坑已經被填平了,但那個瘦弱的少年卻像是一直躺在坑底,等著他來救。
謝陟厘知道孟澤一直是風煊放不下的一樁心事,從回京的那一天起,風煊便一直在查孟澤當年的行蹤。
據良妃說,孟澤離京的頭一天,還入宮向她請過安,她還讓孟澤給風煊帶了一封信。
那封信最後出現在孟澤的手中,帶到了軍營。
孟澤是在入宮之後出的事,還是入宮的那個便是假的?
照風煊之前在劉嬤嬤與孟嬸面前旁敲側擊仔細詢問的結果看,應是前者。
假孟澤欺騙難得一見的良妃容易,欺騙他這個長久未見的少時夥伴更容易,但絕難欺騙孟澤朝夕相處的親人。
劉嬤嬤與孟嬸的心思都在孟澤身上,孟澤若是有半點異樣,兩人一定會發現,並且記得。
但事實上劉嬤嬤與孟嬸的記憶里沒有半點不對。
風煊坐在樹下,說著說著便停了下來,一陣靜默。
這座山不高,站在山頂處可以望見不遠處有一片宏偉的寺廟,琉璃瓦一片金黃。
謝陟厘故意問道:「那是什麼地方?看起來金閃閃的。」
「宏福寺。」風煊臉上沒什麼表情地道,「我當初就是被扔到那裡等死的。」
這樁舊事謝陟厘聽風煊提起過,忽然之間,覺得他好可憐。
明明是頂天立地的大將軍,但從小到大的生長之地好像處處是痛,無論換什麼話題,都能碰到他的傷口。
反觀她,雖然也吃過一點苦頭,可回憶起童年時光,記憶里全是趕集、聽書、看戲、糖葫蘆之類的東西,連舊日的空氣好像都是香甜的味道。
謝陟厘起身,從後面抱住了風煊。
她的身體柔柔軟軟的,抱上去的那一瞬,風煊的背脊明顯僵了僵,聲音明顯有點低啞了:「阿厘,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女孩子不能隨便抱別人?」
「就抱。」謝陟厘手臂摟著他的臂頸,頭貼著他的頭,鬢角碰著他的鬢角,第一次知道了「耳鬢廝磨」四個字的意思。
她的聲音輕輕的,柔柔的,像春天裡最柔軟最溫和的那一縷清風:「阿煊,我要是小時候就認得你就好了……」
風煊抓住她的手,把她拽到了懷裡。
謝陟厘的頭枕在了他的臂上,髮簪被撞得滑脫下來,髮髻鬆開來,像水一樣柔軟,像雲一樣蓬鬆,披了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