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上的一个缺口,混沌不清的铅灰色从那里面露出来。他让自己的视线聚焦——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直到一股混着类似荨麻酒味道的寒风吹到他的面孔上,他运行迟缓的意识才终于跟上了当前状况。
他熟悉那种类似荨麻酒的气息。在初等教育课本中,它被通称为“白辐射”。
他动了动手臂,发觉自己身上裹着一块粗糙的毛皮斗篷,那些细长的、半灰半黄的皮毛东倒西歪地立着,瞧着难看极了,但是非常温暖。这是一间到处漏风的屋子,他躺在干草堆成的床铺上,四下里扔着不少乱七八糟的小玩意;他不能把它们一一辨认出来,只知道有一些是老式热能弹的残骸,还有几个传导片投掷雷夹杂其间。
喻文州在人生过去的十多年间,从未陷入过这种困窘境地中,但他现在只觉得庆幸和不可思议。
没有记录表明人类可以在失控的熔炉面前幸存下来。实际上,就连熔炉失控这种事件也鲜少在历史中发生,理论来说一旦控制着它内部流向的数百个阀门发生连锁故障,熔炉中积蓄的庞大能量将从每个缝隙中竭尽所能地冲出桎梏,毁坏它们面前的所有东西。
可是他现在确实还活着,四肢健全,头脑清醒——清醒到足以巨细靡遗地回想起失去意识前一刻所见到的画面:身为整个南部平原基石的熔炉「蓝雨」在他眼前亮起最后辉煌的光芒,钢青色的粒子流喷薄而出,两百公尺深的地下大厅里传来令人绝望的震动……这从荒原时代结束后支撑这片地区足足一百年的人造奇迹开始崩毁,所带来的灾难也许会彻底收回它曾给予人们的福祉。
他无法阻止这一切发生。没有任何人能阻止。
喻文州翻身从草堆上坐起来,对于自己现在的状况毫无头绪。不过既然在荒原时代结束的一百年之后,此刻他仍然能感受到这么强烈的白辐射讯息,那么就证明熔炉「蓝雨」确实是出现了什么不可逆转的故障。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下来,但是身为见证者,他必须立刻将自己所了解的事情报告上去。
这时候他听到有脚步声自远及近,向着他所在的地方而来。
只有一半转轴还挂在木框上的门被推开了,可能是因为这个屋子已经够冷的缘故,涌进来的寒意并不显得特别突兀;一个年轻人跨过地上的杂物走进来,正看到喻文州从临时搭成的简易床铺上坐起。
“嘿,你醒了。”他轻快地说,“你穿的根本不像是在冰区里走动的人啊,难不成是被人抢劫了?这么下去没走出冰区就要冻死的,虽说我把你捡回来了,但是我可没法把你送回到河谷去;你有同伴的话试试联系他们吧,没有的话,跟我一起走也成——不过先说一句,我是要一直向南去的。”
喻文州觉得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来说,他的话未免有点多。
他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对方的肩上和膝盖挂着霜花,背后有一条用布包裹起来的细长金属,他确信那是一件货真价实的冷兵器——他没有从那上面察觉到异常的气息,却感受到了一种令人戒慎的警兆。
“我是南方军校八十四期毕业生,值守熔炉的术士长喻文州。”他慢慢地说,并没有按照规矩展示他的身份铭牌——刚醒来的时候他就发现那东西和他的手杖一起不见了,“感谢你救了我,请问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南方军校?”对方一怔,“那是什么东西?”
喻文州同样没想到居然还有没听说过南方军校的人。他听到那个年轻人继续道:“至于我们现在,就是在冰区里面啊,只有这个地方才会在夏天冷成这样,不难猜吧。”
“冰区又是哪里?”喻文州疑惑道,“联盟里什么时候新划出过这样一个区?”
“联盟是什么?”对方不解地反问。
喻文州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