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专注地聆听,于是脚下的舞步,便会凌乱。
难怪我老记不起来「花影相依偎」时的舞步。
我终于想起来了。
右脚往后踏、左脚并在右脚旁、右脚再往前轻轻扫过,这就是「花影相依偎」时的也门步啊。
我还记得,由于我双脚的动作跟学姐是相反的,所以学姐是用左脚往前轻轻扫过。
她扫起左脚的动作非常优雅,好像根本不会扬起地面的沙。
关于「夜玫瑰」的记忆拼图,我终于完全拼起。
是的,我一定是把这张图,埋藏在心海里面,很深很深的地方。
久而久之,水面上的泥沙开始沈淀,完全覆盖了这张图。
忽然海面起了风浪,底层的泥沙被卷动,于是露出了这张图的一角。
然后风浪愈来愈大,所有覆盖在图上的泥沙都被卷起,于是整张图的样子,又出现了。
但是,是谁造成风浪呢?
一定是叶梅桂。
当我跟她第一次见面,她说她也可以叫做「夜玫瑰」时,海面就开始刮起风浪,因此露出图的一角。
然后是叶梅桂的眼神、声音和动作等等,加大了风浪的强度,最后终于卷走了覆盖在图上的,所有泥沙。
于是学姐的眼神、学姐柔柔软软的声音、学姐白净脸庞上褐色的痣、学姐唱夜玫瑰的每一句歌声、学姐跳夜玫瑰的每一个舞步我全都记起来了。
马路上的红绿灯,不断地交换红色和绿色,正如现在的我,不断地交换「过去」和「现在」一样。
我一直呆站在路旁,却觉得像正站在海堤上,而回忆恰似迎面而来的海啸,把我完全吞没。
其实我在广场上的回忆,只到最后一次看见学姐为止。
夜玫瑰不仅是学姐在「The Last Dance」指定的最后一支舞,也是我在广场上的,最后一支舞。
从此之后,我就不再到广场了。
因为我相信,广场上没了学姐,就像圆没有圆心,是没办法再围成一个完整的圆。
学姐走后两三年内,即使一个简单的呼吸,也很容易让我想起学姐。
我还记得,我每晚睡觉前,我一定要跟自己说一句:「我喜欢夜玫瑰。」
我很努力记下说这句话时的声音和语气,因为学姐说过:「将来,如果有一天,我们再见面时,你一定要再说一次。」
我也试着多说话,多跟自己说话,也多跟别人说话。
可是我本来就是个安静的人啊,我的话不多。
但学姐要我多说话,我就多说。
后来开始养狗,我也跟狗说话。
久而久之,我发觉身上涂满了好多色彩。
但就像让熊猫拍彩色照片一样,熊猫本身依旧是黑白的。
只有背景换成彩色。
即使是彩色的照片,我仍然是黑白的熊猫啊。
「小柯!」
我的右手被用力摇了几下,我醒过来,感觉全身湿漉漉的。
那是因为我刚从回忆的洪流中,被拉起。
「怎么站在路上发呆呢?」疏洪道拍拍我肩膀:「回去上班吧。」
「喔。」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然后跟在疏洪道身后,慢慢走回公司。
「你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们不知道吗?」
老板看到我们,很生气地说:「如果不想干了,干脆就写辞呈给我。还有你,小柯。」
老板指着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办公桌要收拾干净!」
然后怒气冲冲地,转身进他的办公室。
我到这时才完全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