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俱全的好时候,我们若不赶早,黄河的水结了冰,一应水军就都不起作用了!”
是呵!时序代谢之快,回首方能觉察。杨寄默默然看着滚滚的江面:三郡赈济,不觉夏日都过完了,沈沅的肚子也该看得出眉目了,沈岭的婚礼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永康公主……不知道有没有收敛一点。
杨寄命手下驾着最快的赤马舟,驰往建邺。历阳到建邺,先经石头城,再到新亭垒,最后绕至白下城——这三处地方,环围建邺城,又都是江防要地。杨寄虽然心不在焉,到了此处也着意看了看,且别有感悟。
“守建邺,必守长江。”他站在白下城的白石陂岸,遥望远处青青的象山,马上入秋,这里的枫林美不胜收,可惜他却又要北去了。
回朝拜过皇帝,听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训示,杨寄心里对时局已然有谱:这次,只怕不是皇甫衮意想之中的战事,大约之前玩弄北燕,把人叱罗杜文惹毛了,这下,是真的集合全北燕的战力,要打个大仗了。近来国家灾难连连,各种谣言四处流传,甚至有说“大楚将灭”的,连孩童们唱的歌谣,近来也换了新词儿了。
杨寄到往沈岭值班的地方,迫不及待要知道秣陵他关心的那个人的消息。可是大家纷纷说,沈岭告假在家,说话时个个捂着嘴,一副要笑不敢笑的模样。
杨寄到将军府,却也找不到沈岭其人。他心急如焚,四下求问,终于在何道省那里知道了些下落。何道省也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啊,沈主簿啊……恰逢大婚之喜,不过……不过这会儿不适合去找他吧?”
“到底出了什么事?!”杨寄急了。
何道省有些尴尬,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把杨寄拉到一个人不多的地方:“唉,你这个亲信,我平常和他聊天谈事,觉得蛮有为的年轻人,不知怎么的,就是在女色上瞧不开!……”
杨寄听故事一样听愣了,自己也觉得沈岭简直是犯病!他打听到了地址,急急打马,朝秦淮河上一个僻静的拐弯处而去。
那里,有一座精致的画舫,常年停靠在河埠头。隔一条青石小路,普普通通的宅门,挂两盏普普通通的羊角灯,两层的小楼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稀奇,只是里头传出的既不是官宦人家的念书声,亦不是民户人家的机杼声,而是不时调音弄弦,不时清歌漫语,有时还可以看见茜红纱帘上曼妙的身影翩翩起舞。
其实,这在秦淮河上也不稀奇,这条河边,风景最好的地方,都有画舫,都有小楼,都有被称作“娼户”的人家。杨寄在门口伸手想敲门,可却不知会遇到怎么样尴尬的境地,犹豫了好久,好容易下定决心,刚一伸手,门“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探出个小脑袋:“你找谁?”声音软软糯糯的。杨寄见是个少女,不敢造次,问道:“主簿沈岭,是住在这里吗?”
那少女笑道:“可不是嘛!你要找他,我去通报一下。”转身蹦蹦跳跳地走了。年纪小,待人接物倒是很大方落落的。少顷,她又回来了,吐了吐舌头问:“你是不是姓杨?”
杨寄点点头:“是啊。怎么,不姓杨不让见?”
小姑娘笑了,初开杏花一般粉嘟嘟乱颤,见者生怜。她扭过头,用柔软的吴音冲里头大喊:“阿姊,是姓杨。我请他进来喽?”里头传来温和入心的一声“嗯”,连杨寄都觉得腔子里一酥。
小姑娘延客进门,掩口轻声说:“你想必是阿姊和姊夫的朋友,他们才肯让你进来,看到啥,听到啥,都别乱说哦!”
她带着杨寄走进最里头的一进小院,三楹的小屋,旁边一座耳房,简单而明净,四处养着各色花草,这时分,正是秋菊开得旺的时候,院子里摆满了各色的菊花,开得密密层层的,所以连空气里都带着菊花甘冽的清芬。杨寄等那少女揭开门帘子,踌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