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掩著心口,试图恢复冷静地说:“我只想看看他好不好,就够了。”
“那就过去啊——”
“可是,我不要他看见我——或许他早把我忘记了,也或许他不希望我的出现干扰了他们夫妻俩的平静生活,反正——我只想在一旁偷偷地看著他就好。”我哭了,流著几十年来极力堵塞的泪水。
善谦懂了我的意,便也不再勉强地拉我过去。
“要不——我去请他到一旁聊个天、打个招呼,看看他过得好不好,也教你听听他的声音。”我知道善谦不忍我就这样离去,便迳自跑向穆颖,将穆颖带来我躲藏的这堆树丛的外面。
“谢谢你当年的伸手援助,这几十年来我一直想报答你——”善谦说著。
“不用了——”穆颖的声音依旧熟悉地教我心疼,“看到你事业有成,我也很高兴。”
“那位小姐是你的妻子吗?”善谦想问仔细。
穆颖耸耸肩,不发一语。
今年的他,算来也五十三岁了,可是除了头上灰白交错的头发之外,几乎是看不出这等年纪,只是——他的脸颊更消瘦了,而他眼中的忧郁更深了,我对他的那股心疼也更紧了。
“我——我见过雪凝了。”善颖出其不意地说出这句。
穆颖木然了,只见他那原本就紧锁的眉头更揪在一起,久久、久久地不答一句。
“你难道不想知道她人在那里?过得好不好?瘦了或是胖了?或是——”善谦愈说愈激动。
善谦哪——不要逼他,他有他的苦衷、他的难头。
“她——好吗?”穆颖还是问了。
“不好——自从她听说你死了的消息时,她就没半分迟疑地往黄浦江跳下去——”
“什么?!”穆颖吃了一惊。
“虽然人被救起,但那时起,她的心就掉在黄浦江里了,我无法想象她这些年是怎么过,但是我很遗憾没能在她最苦的时刻陪她度过——”这些事,全是前阵子我不经意说出的,没想到善谦竟把这一切全放在心里了。
“这一世——我怕是对她无以为报了——”穆颖痛苦地说著。
“就这一句——雪凝这几十年来就等到这一句——”善谦不禁动怒了。
“那我还能如何?!我没有资格、没有办法再去找她——阮菁为了我赔上她的双腿、她的一生,我不能再丢下一走了之啊——”穆颖的眼角泛著泪光。
穆颖哪——穆颖!你可知我爱你与恨你的同是——有情有义的这一句。
“有没有话要交代我的?”善谦问著。
“向她说声对不起,这一世那幅缺了一笔的‘水晶蔷薇’怕永无机会呈现在她的眼前了,但——来世,来世我一定会记住这个诺言,天涯海角,至死不渝。”他的话,又教我泪如雨下,只得掩住口,免得哭出了声音。
“就这样?!”
他点点头,随即黯然地转身离去,“还有——”他又想到什么似地,说:“报答我,就是替我照顾她,好好照顾她快乐过日子——”
望著他愈走愈远的身影,我有冲上去抱住他的念头,但,我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来栓住这来势汹汹的激动,掩著心头、捂著口,我跌坐在地上,痛得失去了痛的感受。
“雪凝——”善谦拥著我,满脸心痛地不说一句。
“走吧!”就这一眼够我用下半辈子了。我拭著泪,站起了身,又独自走出了这片有穆颖的地方。
不同的是,他还活著,他还记著我们的承诺,这也给了我活下去的另一个理由——
穆颖和季雪凝还是在一起的,以同等的思念、同样的深情活在同一个世界里。
“雪凝,不要回台湾去了,留在美国让我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