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想都来不及想,便应了声“是的,太太。”
她一把抓住了我,紧紧地抱住了我,随后紧紧地握住我两只手,摇了又摇,眼泪夺眶而
出,泪流满面,抱着我,握住我,没有个够,不停地说“你长得可不象你妈,跟我料想的不
一样。不过嘛,我的天啊,这没有什么。能见到你,我是多么高兴啊。亲爱的,亲爱的,我
真想把你一口吞下去!孩子们,这是你姨表兄汤姆——跟他说一声‘你好’。
可是他们急忙低下头,把手指头含在嘴里,躲在她身子后面。她又接着说下去:
“莉莎,快,马上给他做一顿热腾腾的早饭吃,——也许你在船上吃过了吧?”
我说在船上吃过了。她就往屋子走去,握住了我的手,领着我进去,孩子们跟在后面。
一进屋,她把我按在一张藤条编成的椅子上,自己坐在我对面的一张矮凳子上,握住了我的
两只手说:
“现在让我好好看看你,我的天啊,这么久的年月里,我多么盼着你啊,如今总算盼来
啦!我们等着你来到,已经有好多天啦。再说,是什么事把你绊住——是轮船搁了浅?”
“是,太太——船——”
“别说,是的,太太——就叫我萨莉阿姨。船在哪里搁的浅?”
我不知道怎么说的好,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船是上水到的还是下水到的。不过我全凭直觉
说话。我的直觉在告诉我,船是上水开到的,——是从下游奥尔良一带开来的。不过,这也
帮不了我多大的忙,因为我不知道那一带的浅滩叫什么名字。我看我得发明一个浅滩的名字
才行,再不然就说把搁浅的地方的名字给忘了——再不然——这时我想到了一个念头,于是
脱口说了出来:
“倒不是因为搁浅——这不过耽误了我们不一会儿的时间。我们船上一只汽缸盖炸了。”
“天啊,伤了什么人么?”
“没有,死了一个黑奴。”①
①评论家认为,这一句话真切地表明了,在蓄奴州里,在白人眼里,轮船出事,死
了一个黑奴,还是可说“没有伤人”。
“啊,这真是好运气。有的时候会伤人的。两年前,圣诞节,你姨父西拉斯搭乘拉
里·罗克号轮船从新奥尔良上来,一只汽缸盖爆炸,炸伤了一个男子。我看啊,他后来就死
了。他是个浸礼会教徒。你的姨父西拉斯认识在巴顿·罗格的一家人,他们对他那一家人很
熟悉。是啊,我记起来了,他如今确实死了。伤口烂了,长大疮,医生不得不给他截肢。不
过这没能救他的命。是的,是因为伤口烂了——是这么个原因。他全身发青,临死还盼望光
荣复活。人家说,他那个样子惨不忍睹。你的姨夫啊,他每天到镇上去接你的。他这会儿又
去了,去了不过个把钟点,现在就快回来了。你一定在路上遇见过他的,不是么?——一个
上了岁数的人,带着——”
“没有啊,我没有遇见什么人啊,萨莉阿姨。船到的时候天刚亮。我把行李放在码头的
小船上,到镇上四周和乡下溜达了一番,好打发时间,免得到这里来时间太早,所以我是打
后街绕过来的。”
“你把行李交给哪一个啦?”
“没有交给哪一个啊。”
“怎么啦,孩子,不是会被偷么?”
“不,我藏在了一处地方,我看不会被偷走的。”
“你怎么这样早就在船上吃了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