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事鬧這樣大,是想在皇太后回來之前給她找點麻煩?」
安陽搖了搖頭。
「弟子只是想把她截在半路上,別在第一次經由弟子手的花神節上鬧出事來。」
謝大人:……
確實,也是個辦法。
「二便是花神節考核一事,弟子準備除了與往年相同的禮樂射御書數棋畫外,還想稍作增添了插花、制香以及工藝的科目。」
安陽說著,指節點著桌面,不知不覺與旁邊的高齡恩師達成了驚人的同步。
「原是想著若是閨中女眷,增添刺繡一項也不錯,但若是假如考核,耗力耗時,不當場繡有舞弊嫌疑,反而得不償失,因此作罷了。」
「冠冕堂皇。」
謝大人搖了搖頭,毫不避諱地指出她的心思。
「你若是真覺得有這些紕漏,那為何不廢除那工藝?造機關修繕建築這些事可比那刺繡麻煩得多,你憊懶,但還能記著工部缺人之事,卻不願為了那刺繡的收錄與傳承盡一份心力?」
安陽怔愣了下。
她想的時候不覺得,此刻被謝師點明,才發現自己潛意識裡那本不該有的輕慢,不由得蹙起了眉。
「蓁蓁,為師不是想責備你。」
謝大人嘆了口氣。
安陽望著眼前的老人,相比當年,他的眼眶已然有些渾濁,裡面確是滿滿的擔憂與和藹。
她下意識攢緊了手指。
這世上真正關愛著她的人乍一看很多,但細數下來卻鮮少。
「安陽」乃她作為皇帝嫡女被賜予的封號。
從小受封之時,幾乎所有人都這樣稱呼她,包括她的親生父親,也就是皇帝本人。
只有這位恩師從她剛被教導時,受封之前喚她的本名,現在依然保持著這樣的習慣。
她之姓乃國姓為「容」,其名為元後所取,單字一個「蓁」。
幼時便被作「蓁蓁」。
「為師知曉你不喜那雞毛蒜皮的爭鬥,但這也是生活的一部分。你有相較於常人更寬宥的視野,本也是好事,可你本不該下意識漠視了下方的人。」
謝大人放在安陽的手背上輕拍了兩下,長嘆了口氣。
他自然也發現了,安陽對於那花神節是有些懨懨的,將其當做了玩弄權術的局,便不願太過費心費力。
事實上,正因為往年的花神節都是這樣的,她才會有這樣的態度,但又暗藏了那麼一丁點的期待。
謝大人不奇怪。但不能因為過去是這樣,就一直保持,不去推行。
「若你一如華陽公主那般,為師便不會與你這般說了。」
「蓁蓁,不是所有人生來就有這樣的條件來俯瞰眾生,為師花了許多年才勉強去除這天生的傲慢,便也不希望你也浪費這麼多的時間。」
「道路上的小商販是不願念書嗎?閨中勾心鬥角的女子是不願當官嗎?有時候不是他們不想,而是沒有那個條件。」
「因為你可以理解,所以為師才希望你能做到最好,即便第一年不夠完善,還有明年,後年,你現如今也才剛及笄罷了。」
安陽垂下眼,點了點頭。
「先生之教誨,弟子會謹記於心。」
她正著神色,非常認真地記下了謝師這番鄭重的話。
安陽一直是傲慢的。她其實也有自知之明,因為她上輩子便是如此,習慣於從虛浮的上空,鏡里看花般望向下方。
看了,便覺得知道了,卻並無所感。
這輩子的身份更是一國貴公主,也沒有真切地感受過茶米油鹽之苦,切身體驗過其他人的艱難處境。
她一直都活在自認為的「通情達理」之中,連一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