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当时我一剑结果了他,就不会有后来的惨事。”
说到这里,他目光陡然一寒,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唐蘅倒是无动于衷,苏风沂只觉脊背一阵发寒:“苏姑娘的父亲苏庆丰苏老爷子,是退休的翰林,有名的金石学家,古董界的泰斗。在下曾有一面之缘。据我所知,苏姑娘的十来个兄弟都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不曾习武。唐兄的家世,武林中人尽皆知,自不必说,但这些年唐门自己也是债务缠身、自身难保,就是小小的三和镖局,你们也欠了三笔镖银至今未还。我希望两位不要介入沈郭两家的仇恨,不然就是与沈家为敌。如若两位愿意现在就离开嘉庆,沈某恭送,敬赠盘缠。如若还打算与郭倾葵朝夕相伴,我只好预先提醒两位——”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阴森森地道,“这里,这座城,就是郭家兄弟的葬身之处。谁帮他,谁就和他们葬在一起。沈某言尽于此,两位多多保重。”
说完这话,他冷笑一声,站起来,拂袖而去。
门口停着他的马车,一群手下恭敬地垂下头。他看见管家沈均站在马车的门口边,轻手轻脚地替他打开车门。
“老爷子到了?”他问。
“刚到。”
“谁陪着过来的?”
“二爷和六爷。”
“四爷还在路上?”老四沈枯禅管着西边的生意,按理该提前到达才是。
沈均突然垂下头,半晌没说话。
“出了什么事?”
“刚刚接到消息,四爷他……”
沈空禅心一沉,只觉头顶金花乱冒,身子不禁摇晃了一下。
“四爷在半路惨遭毒手。”
他的预感一向灵验。
沉默片刻,他颤声问:“老夫人知道了么?”
沈均点点头。
他咬了咬牙,又问:“你肯定是郭倾竹下的手?”
沈家的仇人不少,并不止郭氏兄弟一对。
“不敢肯定是他,不过手法十分相似。”
他皱眉:“什么手法?”
“这……”沈均迟疑着,不敢说下去。
“你说。”
“他拿走了他的肝。”
…… ……
她一向不喜欢别人称她“老夫人”,因为她认为自己并不老。
她是沈泰的续弦,嫁给他时只有十五岁,为他生了五个儿女,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老夫少妻,沈泰对这位夫人宠爱有加。她今年刚过完自己的五十大寿,沈泰为她大宴宾客。沈府里一片喜气洋洋,送来的寿礼还没来得及收拾,包灯笼的红布也还没来得及取下,她就在一月间连失二子。
她还记得分娩时那突然撕裂的巨痛,仿佛一刀深深扎在血肉上,将她一分为二。而那巨痛却是喜悦的,因为另外一部分变成了生命,走入自己的世界。
她所有的儿子,不论是否亲生,都对她很恭敬,很孝顺。在这个大家庭中,沈泰有绝对的威望。她记得刚刚嫁入沈府时,长子沈挥禅——沈泰元配之子——怎么也不肯称她母亲,为此被沈泰狠狠地揍了一顿。生下四个儿子之后,她以为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十分牢固。就在这当儿,沈泰却忽然提出想要一个女儿。
他说他的儿子已够多,女儿却连一个也没有。如果她不给他一个女儿,他就要另外娶妾。
她是沈泰最宠爱的女人,脾气大,任性,一向要什么有什么。
马不停蹄地生完四个儿子以后,她对生孩子这件事已由身心俱惫到彻底厌倦。当然,这种厌倦说不出口,只能深埋心底。表面上她仍然是个好母亲。而且,为了与这种不妥当的情绪作斗争,她偏要弄得自己精疲力竭。她不信任奶妈,不相信佣人,每个儿子都由自己亲自哺乳,所有时间都花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