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数额有限。是勋数万大军即便因粮于敌,甚而搜集散民之谷。也不过锦上添花罢了,不可能依靠来彻底解决资供问题。所以坚壁清野,表面上可以迟滞幽州军的进攻,其实对于辽东来说,无异于饮鸩止渴。
倒是公孙模提出以海船载兵,去偷袭是勋的后路,逄纪认为颇有几分胜算。可是他虽然盼着公孙家覆亡,却不便表现得太过明显,故此未加阻挠。
韩耀也没有阻拦公孙模之计,在逄元图想来,用意大概与自己相同吧——一是避免阳仪生疑,二是料想是勋早有防备。可是第一个没想到,是宏辅还真的中了计,第二个没想到,韩耀竟然反对出战。
幽州军千里而来,后路悬远,本就利于速战——是勋在抵达大辽水西岸之前,行军速度亦不为不快,逄纪是能够体味到的——而且即便没有十万大军,但谋划已久,料来所部相对精锐,正欲与辽东兵平原对决。韩耀起初的献策,还可以说为了弱化公孙家,如今形势改变,是勋期盼决战之心更为迫切,按道理说,就该怂恿辽东军撤守而进攻啊,怎么仍执著于固守襄平呢?
这人究竟是不是是勋派来的奸细啊?我怎么彻底瞧不清楚他的思路呢?
其实韩之昱根本没想那么多,他只是琢磨着,当日昌黎之败,幽州军的攻城器械非常了得,可见是君侯擅长攻城,那我就让辽东兵退回襄平,置之死地。至于决战不决战的……他脑袋里还真没有那根弦儿。
公孙模和韩耀互相诘难,公孙模是脑中有而口中无,不善言辞,韩耀是口中有而脑中无,根本缺乏清晰的思路,故此一时间竟然相持不下。公孙康和阳仪无奈之下,只得把目光投向了逄纪。
逄元图心说大好机会,我不能再闭口不言了,于是站起身来,朝二人微微一揖,回复道:“是勋此来,占据天时,而我得地利、人和,辽水以东,皆我故土,与之周旋不难,公孙将军所言是也。”他说只要进兵谨慎,见势不对即退回襄平,应该不会遭受什么挫折,但不管是勋退守辽隧还是北上玄菟,一旦粮尽而退,我方缺乏足够的准备,不能衔尾而追,却可能使他轻松逃回幽州去。
“一日纵敌,数世之患。是勋根植幽州,时日愈长,则于辽东威胁愈大。况今主公抱恙,辽东人心难聚,若使纵敌,后日将更难抵御之。”要是公孙度还好好的,那没关系,是勋能在幽州生聚,咱就不能在辽东积累吗?但是公孙度病重,很可能即将迎来世代交替的混乱局面,倘若到那时候是勋再次挥军杀来,那又如何是好?
其实逄纪心里在说:升济老贼,你究竟啥时候挂啊?我还以为你熬不到是勋率部杀进辽东呢,没想到仗都打到这份儿上了,你吊着一口气就是不死……
最终公孙康采纳了出击的建议,即任公孙模为主将,率军二万西巡。逄纪自请为公孙模的参军,阳仪点头道:“若得元图相辅,是勋无奈我何也。”
逄纪微微而笑,心说我窝在襄平城内,便有千条妙计也无从施展,而只要一出了城,嘿嘿嘿嘿~~
那边韩耀返回宅邸,绕室彷徨,就想着赶紧把辽东军出击的消息传递给是勋,只可惜身边并无可用之人,唏嘘无耐,暂且不提。再说辽东军离开襄平和首山,缓缓西行,公孙模派出无数哨骑四下侦探,终于打听到是勋使郭淮守城,自己领兵奔玄菟去了。他找来逄纪商议,说我们是驻兵辽水岸边,切断是勋主力与辽隧之间的联系呢,还是尝试着去攻打一下辽隧城?
逄纪答道:“辽水两岸皆平川也,断其联络,何其难哉?不如往攻辽隧,若破辽隧,则是勋如罾中鱼、陷中兽也。”然后才出帐外,他便召来一名亲信,假扮哨骑,携带一封密信去寻是勋。
逄纪跟韩耀不同,客居辽东已有年许,加上早有反正之意,故而百计设谋笼络了不少的心腹,不愁无人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