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被期待的孩子。
自他出生以來,他的母親一刻都未停歇過。警察顧著人情,允許一個殺人犯將孩子生下來已經是仁慈,法律從不徇私。
江母沒有錢,只能申請法律援助,一場官司折騰下來,被判了故意殺人罪,因為有防衛過當的原因兜著,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而尚在襁褓之中的江初月,結合種種原因被判給了他的姑姑——江父的妹妹撫養。
江初月的姑姑記恨江母殺了自己的親哥哥,自然是萬般不情願,卻還是在江母承諾要娘家給撫養費的私下協商里接受了判決。
可撫養費給了幾年就停了。
江母當年尚在哺乳期,刑法暫予監外執行,可月子沒坐好,落下一身舊疾。
哺乳期一過就鋃鐺入獄,最終沒捱到出獄的日子就死了。
人走茶涼,江母娘家與江初月姑姑家唯一薄弱的聯繫也被斬斷,本就不甚牢固的金錢交易順勢戛然而止。
姑姑更不想養江初月了。
從很小開始,江初月就知道了自己父母的經歷。
因為不止姑姑講,鄰居講,連他上了學,周圍的人都講這些當成談資,越擴越遠。
好像只要他認識誰,誰就會立刻知道這些染血的八卦。
一個親手殺死自己丈夫的妻子誕下的孩子,居然還有臉住在父親的親妹妹家裡,多麼有趣的奇聞。
姑姑也和她哥哥一樣喜歡熱鬧,總是將鄰里和好友們聚在一起,嘲笑江初月是個不要臉的賤坯子,小小年紀就學會耍賴了,說不定還有殺人的基因在身上呢。
每到那種時刻,人們就更加同情稱讚姑姑是個好人,她多麼大度,居然容許這樣的人住在家裡。
可他們好像忽略了,這樣一個可怕可恨的人,只是個幾歲的孩子,連字都還沒認全。
可怕的事物不分年限。
江初月的事情被添油加醋地到處傳,沒有家長願意讓自己的孩子跟他來往,但卻允許自己的孩子欺負他。
殺人犯的孩子,這不是活該嗎?
江初月每次身上有傷地回去,姑姑就會這樣說。
江初月從來不會辯駁,因為他已經在讀小學一年級了,懂事了,知道姑姑養著他其實也很麻煩。
況且……他只要反駁,招來的就不僅僅是外人的欺負,還會有姑姑姑父的打罵。
可即使是這樣殘破不堪的生活,也隨著江母的去世即將更加糟糕了,因為自小便在謾罵中成長的江初月知道,姑姑很快就會將他拋棄。
或許是趁他睡著把他扔了,或許是直接將他送往遠方,總之他肯定要面臨更加難捱的生活了。
不過好在,和這些噩夢同時來的,還有棠明。
宛如一個神祗降臨。
姑姑是做家政的,那天接了個臨時的活兒,說要去離這裡老遠的那片別墅區替一戶人家打掃。
姑姑總嫌江初月晦氣,這些拋頭露面的活動,是萬萬不會帶上他的。但這次不一樣,姑姑居然叫他跟著去。
七歲的江初月心裡「咯噔」一聲,他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應該是要把他送走了。
江初月想要帶點什麼東西走,畢竟是住了好久的房子。可真正回了那個小小的雜物間一看,其實沒有任何一件東西是屬於他的。
於是他什麼都沒帶走,像來時一樣赤條條。
等進了別墅區,到了那一座小獨棟別墅跟前,江初月才感受到了世界的參差。此前他從未想過,居然有人的房子長成那樣,那麼大,那麼漂亮。
姑姑被一個阿姨領了進去,介紹打掃的事宜。他絲毫沒有聲音地跟在後邊,阿姨注意到他時嚇了一跳,問這是哪來的娃娃。
姑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