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會因為雪衣性格大變就不愛她了,她只是擔心。擔心以後的路走得遠了,雪衣會忘記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麼。
那張還沒有得到100分的情書,那個有著花椒茴香和阿壽的院子,到最後……在雪衣的世界裡,究竟還能占據多大的分量呢?
身後的門忽然被敲響,是剛剛點的飯菜端過來了。
周枕月搖搖頭,清去腦子裡的胡思亂想,叫服務員端來一張矮桌放在穆雪衣的輪椅前,把飯菜擺好。她掏出手帕,幫她擦拭了金屬筷子,親手遞給對方。
穆雪衣接過筷子,正要吃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
她從手包里取出那支穆國丞給她的手機,看了眼屏幕,先和周枕月打了個報告:「是沈懷星。」
周枕月聽她不再是叫「老師」,而是直呼沈懷星的名字,便知道了沈懷星和鍾婉一樣,在她的眼中變成了一個再沒有任何牽掛的工具。
「喂,老師?」穆雪衣看著盤子裡的小牛肉,安靜地聽電話里的詢問,「……沒什麼事,我就是行動不方便……不用,你不用過來,我一會兒就回去了……嗯……嗯,下一個就是紫砂壺?那我可能趕不上了,您幫我拍吧,十萬以內都行,超過了就不要拍了,不值那個錢……嗯,好,謝謝您,那我先掛了。」
周枕月端起剛剛送過來的熱咖啡,吹去面上的熱氣,「你想要那個紫砂壺?」
穆雪衣單手握著叉子,戳動盤子裡的牛肉,「隨便找了個便宜的,當做沈懷星帶我過來的藉口。回頭還可以送給穆國丞,討點他開心。」
她戳了一會兒,皺著眉看向周枕月,語氣裡帶著點撒嬌:「阿月幫我切,好不好?」
周枕月笑了笑,傾身過去把裝著小牛肉的盤子端過來,用刀叉將這塊肉均勻地切成小塊。
她切肉時,穆雪衣一直盯著她瞧。
修長的手握著刀叉厚重的鋼柄,食指上的玉戒指與金屬碰出細碎清亮的聲音。腕骨勁瘦瓷白,法式襯衫的袖子口間佩戴著和她的眸子一樣深邃的藍色虎睛石袖扣。
好像自從送了阿月這雙袖扣,就沒見她摘下來過。
穆雪衣盯著那袖扣發呆時,周枕月已經切好了,單手把盤子遞迴來,放在她面前的小桌上。
她似乎是下意識的,驀地伸出手去,抓住了周枕月的手。
五指緩緩縮緊,冰涼的玉戒指在掌心內硌出一些異物感。
她用指尖摩挲著周枕月的手背,半晌,唇邊輕輕彎起,極輕地嘆了一聲:
「有你在……真好。」
周枕月聽穆雪衣這樣說,心裡一顫。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雪衣好像已經把她世界裡所有的人都物化成了復仇的工具,她的血在一點一點無可挽回地變涼,而自己……已經成為了她世界裡唯一擁有人類溫度的寄託。
「雪衣,」周枕月欲言又止,「我……」
穆雪衣:「嗯?」
周枕月輕嘆口氣,「沒什麼。我還是那句話。你想做的事我不阻止你,但你要是有一天撐不住了,我隨時都可以來接你回家。」
穆雪衣笑了笑,還是和上次一樣,沒有回答。紫砂壺已經拍賣完了,被沈懷星以八萬的價格拍下。下一個就是那串鑽石手鍊,會場上宣布了中場休息。
穆雪衣看了一眼時間,放下叉子,「我已經出來四十分鐘了,得先回去了。」
周枕月瞥向盤子裡只吃了幾口的牛肉,「……你還是沒吃飽。」
穆雪衣笑道:「沒事,我下次見你,一定在你身邊吃飽。」
穆雪衣已經按響了服務鈴,周枕月問:「我們下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穆雪衣眼睛笑得彎彎的:「阿月想是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