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
再从医院出去的时候天已放晴,就跟刚才下雨的不是这片天似的,大概只是云彩带了点雨,云彩走了,雨也停了,一时阴霾而已。
我和小晏走在海边,海面上那些海鸥飞呀叫呀,紧迫地捕捉着潮水退后遗留下的小鱼虾,这一片海刚才还是波涛汹涌,转眼之间就成了一片沼泽地,跟变魔术一样。
我说,退得可真快,要知道这个时候退潮,就让文文这个时候来,也不会站在水里,浑身发抖。
小晏有些感慨,她说,这世上的事不都是一瞬间的吗?好像越是大事越是发生在一瞬间,让你先知道了,还叫生活吗?
我沉默。
小晏又说,人活在世,三灾八难、五劳七伤,都难避免,文文男朋友死了,今天出殡,他们这辈子就这样了,幽明相隔,再也见不到。
我想起文文过去跟我说过那个男人,他家里穷,好像精神也不是很好,文文他们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说他是个残废人,怕女儿吃苦。可他怎么会突然死了呢,是病死的吗?我问小晏,我说,你知道文文的男朋友是怎么死的吗?小晏坐在沙滩上,两只手抱着膝盖。她说,知道,跳楼死的。当时就断气了,也别怪文文想不开,换了谁,谁都一样!
小晏说,其实文文一直觉得在不在一起都不重要,只要他能活着,就够了,就很高兴了。那个时候,文文家里闹得风起云涌,文文差点被她爸赶出去,但文文也没放弃,常常去护理他,常常让他发脾气。直到男方父母找文文谈话,他们说自己儿子什么病大家也知道,而且又没了腿,根本配不上文文,见到她只会让他自卑,如果真的为他好,想让他活下去,就离开他。
我说,哦,其实我也多少知道些。
小晏把头埋进腿里,她自言自语说,文文离开了,可到头来,人还是没活下来。
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怎么得了那种病呐?
小晏抬起头,她说,每个自杀的人都有冤屈,都有莫大的委屈。他家里困难,跟我一样想念大学,但复读了两年也没考上,周围人都瞧不起他,旁敲侧击的……之前,应该是个很老实很要强的人。
我说不出话,突然就感到很沉重,这个人间总有着一些无法改变的无奈,把人分得三六九等,尊卑贵贱,要真能分得清楚也好,但又分不清楚。那些有权有钱的人就是尊贵,即使是德薄能鲜也是尊贵,而那些捧着书本窝在稻草房里听着风吹着塑料呼啦呼啦响的穷人,他们考不上大学别人瞧不起,考上又没钱念,即使秉赋得天独厚也是卑贱,注定了卑贱。想到这儿,我就觉得自己挺丢脸的,从小到大,一直仗着家里耀武扬威到现在,我不就是那个“尊贵”的前者吗?我赶紧低下头,不忍想下去,我怕见到这赤裸裸的惨烈人生,我不想忧伤!
黄昏,天渐渐朦胧起来,海上的晚霞却红得发紫,小晏望着退去的海水,很伤感的模样,她说,小阳,你喜欢大海吗?
我点头,说喜欢。
小晏把头靠在我肩膀上,她说,真羡慕那些海边别墅的主人们,每天可以看到海,看到这么美的黄昏,他们的心灵肯定都特豁达特宽阔,就像这片大海一样,包容万象。以前,文文经常和他来这儿,他们憧憬着安逸的生活,平淡的生活,永远都不分开的生活,那个时候谁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我点头,我说,是啊,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
小晏抬起头,她眼里有泪,她说,小阳,你知道吗?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这海上漂着,可以停靠的码头是隐秘有限的,幸运的人找到码头开始一段幸福,不幸的人找不到码头一直痛苦,痛苦的人要夺走幸福的人的码头,三者不幸。有些人,他们不去计划寻找码头,他们随着浪头无止境地漂游,观赏着一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