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很成功。
科里安排了人陪老大爺一齊接婆婆,車子從手術室推出來的時候他哭了,彭鬧鬧從沒見過這個年紀的大爺能哭成這樣。他們通常被歲月曆練得刀槍不入,細小的情感被他們納入胸懷,濺不起一點水花。而東北的老大爺扶著車,回病房的路上一直在哭。
這回,彭小護的橘子糖不起作用了。
大爺的眼淚是苦澀的,彭鬧鬧不能想像那會有多苦。她甚至不敢多瞧,躲去了護士站。
喻蘭洲下了手術後回來看了一下,沒什麼問題,人在慢慢清醒,傷口滲血很少,尿液也正常。大爺抓住他的手一直在感謝,別的話不會說,謝謝二字,重若千金。
喻蘭洲也是個話少的,回握住老人的手緊了緊,沒一會兒出來了。
他在護士站前翻病例,聽彭鬧鬧很傷感,說這輩子她都不可能遇見這樣的愛情。
喻主任睨了眼,小小年紀還這輩子……
再睨一眼,怎麼眼睛紅了?
他張口問了聲:「和男朋友吵架了?」
平時也沒聽說有對象……
小姑娘一聽,啪一下打他,不高興,心想我成天怕你走歪路哪個美國時間談對象!一想到這裡就覺得自家崽子不爭氣,啪又打一下,然後發現周圍奇異的安靜。
一扭頭,於小寶默默豎起大拇指。
然後默默瞧著他喻老師。
喻蘭洲這都不是第一回挨揍了,也比較習慣,沒跟小丫頭計較,病例一夾準備走,打人的內個還特不怕死地催:「你趕緊簽給我!耽誤我奪少事!」
他卯她一眼,真覺得這丫頭沒大沒小,卻還是刷開系統瞅瞅。
大夫和護士常有互相催的時候,像病人如果辦出院,通常是卡在大夫那一環,出院小結沒寫好之類的事情很多,可病人並不知道這之中的流程就只會找護士催。手術室的護士有個自己最討厭名單,病房護士也有,幹事不利索是一個,跟他說過的事轉頭就忘也是一個。
說到這個前段時間出盡風頭的陳金雲陳副主任身兼重擔,不但是手術室護士最討厭的大夫,同時也是病房護士最討厭的大夫。
真的,就跟腦子裡有橡皮擦似的,說什麼都忘,催多了還不耐煩,他對病人倒是態度好,轉頭對幾個小護士說話自帶一股上等人的優越,叫錢護士幾個討厭死他了。
喻蘭洲平日裡算好的了,但也有忘的時候,只是甲乳科一幫小護士在齊護士長的帶領下幾乎沒催過他,都拿他當寶。
寶大夫湊近跟他老鐵說話:「我靠彭鬧鬧你真的牛,誰也沒你牛,哥們佩服。」
彭小護士也不覺得自己哪牛了。
「你甭看喻老師平日裡悶不吭聲,他不好惹的,你見過誰這麼跟他說話麼?你問問他們覺不覺得你牛逼。」說著指指靠牆一排噼啪寫出院小結的實習生。
剛拍那兩下叫學生們都不敢說話,膽兒顫,這會兒還沒緩過來,顫巍巍豎起大拇指。
隔天彭小姑娘搭對門好心先生的車上班,好心先生先上樓,她一通小跑去食堂給好心先生買包子。凍得臉都紅了,鼻尖泛著粉,身上是件花棉襖,瞅著特像山坳坳里的小新娘。
喻蘭洲跟邱主任說話呢,她乖噠噠地喊主任早,然後把早餐擱他桌上了。
邱主任一早就等著呢,昨兒聽了幾耳朵八卦,這會兒興致很濃,拍著肚皮說哎呀我也沒吃呢整好。
可喻蘭洲不給,連帶著科里給買的早餐一起拿走,送去了尾巴病房。
那是東北老婆婆的房間。
一直就這麼往裡送的,說的也是實話,科里準備的,他吃不完。
然後,就見圓臉小護士從包里變魔術一樣又摸出來一份,樂呵呵地塞喻蘭洲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