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这名称本来是从〃十二钗〃内出来的。〃十二钗〃点题,有宝玉梦见的〃十二钗〃册子与〃红楼梦〃曲子,于是〃吴玉峰〃建议用曲名作书名。
楔子里这张书名单上,〃红楼梦〃应当排在〃金陵十二钗〃后,为什么颠倒次序?因为如果排在〃十二钗〃后,那就是最后定名〃红楼梦〃,而作者当时仍旧主张用〃十二钗〃,因此把〃红楼梦〃安插在〃风月宝鉴〃前面,表示在改名〃情僧录〃后,有人代题〃红楼梦〃,又有个道学先生代题〃风月宝鉴〃。
那么〃凡例〃怎么迳用〃红楼梦〃,违反作者的意旨?假定〃凡例〃是〃吴玉峰〃写的,脂砚外的另一脂评人化名。他一开始就说明用〃红楼梦〃的原因:它有概括性,可以包容这几个情调不同的主题,〃风月宝鉴〃、〃石头记〃──宝玉的故事──十二钗。〃吴玉峰〃为了争论这一点,强调〃风月宝鉴〃的重要性,把它抬出来坐〃红楼梦〃下第二把交椅,尽管作者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用〃风月宝鉴〃。
俞平伯说起删天香楼事:〃秦可卿的故事应是旧本'风月宝鉴'中的高峰。这一删却,余外便只剩些零碎,散见于各回。〃(注九)
〃吴玉峰〃后来重看第一回,看到作者当年嘲笑棠村道学气太浓:〃东鲁孔梅溪则题曰'风月宝鉴'〃,分明对这书名不满。在删天香楼后更不切合,只适用于少数配角,因此〃吴玉峰〃觉得需要解释他为什么不删掉他写的〃凡例〃里面郑重介绍〃风月宝鉴〃那几句:因为棠村生前替雪芹旧著“风月宝鉴〃写过序,所以保存棠村偏爱的书名,纪念死者。
〃凡例〃硬把书名改了,作者总是有他的苦衷,不好意思或是不便反对,只轻描淡写在楔子里添上一句〃至吴玉峰题曰'红楼梦'〃,贬低这题目的地位,这一句当与〃凡例〃同时。〃至脂砚斋甲戌抄阅再评〃这句,是第一回最后加的一项,因此甲戌本第一回是此回定稿。如果这句是甲戌年加的,此本第一回就是一七五四本。但是也可能是甲戌后追记此书恢复原名经过。
庚本白文本〃嬷嬷〃有时候作〃嫫嫫〃,甲戌本第十六回更是〃嬷嬷〃、〃嫫嫫〃、〃妈妈〃相间。──〃嬷嬷〃是老年高等女仆的职衔,〃妈妈〃是小辈主人口头上对他们的尊称。但是甲戌本第十六回赵嬷嬷有时作〃赵妈妈〃,是漏改的江南话。全抄本偶有吴语,(注十)作者北方话纯熟后已经改掉了,南京话仍旧有,如〃好(音耗)意〃,作〃故意〃解。(注十一)──戚本一律作〃嫫嫫〃。全抄本统作〃姆姆〃──庚本第三十三回也有个〃老姆姆〃(第七六一页),戚本同,是漏网之鱼──与它通部用〃旷〃是一个道理,都是因为本底子是个早本,陆续抽换今本,起初今本的成份少,因此遇到〃俇〃字仍旧写作〃旷〃,迁就原有的许多〃旷〃字,免得涂改;为求统一,后来也一直沿用下去。为了同一原因,无回末套语或诗联诸回,戚本、全抄本都给添上〃且听下回分解〃。〃正是〃二字底下缺诗联的也删了,不然看上去不完整。
吴世昌与俞平伯同样认为甲戌本是书主或抄手集批充总批,以便增加书价。(注十二)但是一方面有删批的潮流,而且删节得支离破碎的楔子也普遍的被接受,显然一般对于书中没有故事性的部份不感兴趣。多加总批,略厚一点的书不见得能多卖钱。
从戚本、全抄本看来,过录本擅改形式都是为了前后一致化。甲戌本后两截扩充总批,为什么两次改变总批格式,回目后批改回目前批,又改回后批?尤其可怪的是第十三至十六回忽然又兴出新款,每回都有标题诗──头八回也只有五回有──而诗全缺,〃诗云〃〃诗曰〃下留空白。如果〃诗云〃是原有的,书商为什么不删掉,免得看上去残缺不全?
这些疑问且都按下不提,先来检视没问题的头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