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书发了下来。
当我和林乔苏祈还好着的时候,大家一起约定要读理科,并报考同一所大学。但此情此景,谁还能铭记这个约定并坚持将它贯彻执行就实在太二百五了。我显然不是个二百五,于是拿到志愿书后立刻填报了文科。
志愿书交上去后,班主任找我谈了次话。大意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这个成绩留在理科班更有发展前途,希望我认清形势,回头是岸,不要埋没自己。我不得不向他坦白,其实每次考物理,选择题我都是用蒙的,多亏运气不错才能次次蒙对,但恐怕我的运气已行将用完,支撑不到高考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还是留在文科班吧。”
和班主任谈过话之后,我选报文科的事不胫而走,当天晚上便接到了林乔的电话。
他说:“你不是想当儿科医生吗?为什么要报文科?”
我愣了一会儿说:“啊,是有这么回事来着,难为你还记得。”说完了之后觉得语气稍嫌僵硬,又立刻加了两声“呵呵。”
他没说话,半晌道:“是因为我和苏祈吗?”
我心里咯噔一声。
他接着说:“苏祈对你是有一点偏见,我也听说……”
我赶紧打断他的话道:“哈哈,你说什么呢,再怎么和苏祈有矛盾我也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实际上是我妈让我考T大中文系,学文,以后考公务员从政,好接她的衣钵。”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穿的一条白裙子,扎个马尾巴,还挺像我爸医院里那些女医生的。”
我说:“那得有一两年了吧,你记性真好。”
嗒的一声,好像是话筒摔地上了,又是唏哩哗啦一阵响,他在那边说:“不好意思,喝了点酒。”
我没说话。我们彼此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说:“我先睡了,晚安。”
然后,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就把电话挂了。
而这是我和林乔高中三年的最后一通电话。
高三整一年,没有林乔和苏祈的干扰,我一心扑在学习上,过得清心寡欲。每个月最愉快的事就是中旬能回一次家,带颜朗去市区的游乐园坐几趟碰碰车。
7月,高考在一片蝉叫蛙鸣中结束。为了让我在省城好好念书而专门租的房子也差不多到期,房东表示收回房子刻不容缓,希望我能尽快搬出去。
搬家的前两天晚上,高二时坐我后排的一个男同学找到我,说想征用一下我的房子,供他们十几个兄弟开一个纯爷们儿的联欢会。
这位男同学因擅长修理自动铅笔著称,被我们尊称为铅笔兄。铅笔兄曾经主动帮助我修好了不只一支自动铅笔,我无以为报,只得答应把房子借给他。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颜宋你真够朋友,我做主,这个聚会你也参加哈,咱们一起喝点酒,看点片,追忆追忆往事。”
我被他的“看点片”吓住,觉得他们一定是要看A片,立刻拒绝说:“我还是不参加了吧,你们这都纯爷们儿的聚会了,加我一个女的,多不纯爷们儿啊。”
但他已骑上自行车,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了出去,徒留下雄浑的男低音在马路上久久回荡:“今晚八点,就在你家,咱们不见不散哈。”
十来个男的再加一个女的,还要喝酒,还要看A片,这样的聚会可想而知是多么的危险。
我本来打算晚上等铅笔兄到了之后,就立刻把钥匙交给他,然后随便找个借口开溜,溜出去找个小旅馆过一夜。但没想到他的兄弟们都比他守时,并纷纷带来了自己的女朋友。女朋友们均表示自己其实并不想来,是被自己家那口子死乞白赖求着来的。但有识之士还是能一眼看出来掩盖在诸位兄弟们凄楚眼神背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