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断然转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剩下热泪满脸的吕氏,呆呆地站在桌旁,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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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吕氏大约是睡不成了,关卓凡回府之后,也在书房里头待到很晚,直到将近四更,才和衣略睡了一会,就又要起来洗漱上朝了。
等进了宫,到了隆宗门旁的军机处,曹毓英等几个人已经先到一步,再过片刻,恭王也到了。于是大家一边吩咐军机章京处理一些文牍上的事情,一边说着些言不及义的闲话,等着两宫叫起。
谁知这一等,等出毛病来了,直到自鸣钟打过九点,内廷里边却还迟迟没有动静。
这是罕有的情形——小皇帝本来就不是必见的,一个是要上书房,加上经常有些头疼脑热,所以缺席是常事,在养心殿叫起,多数都只两宫太后在召见。而两位太后,若有一位身体违和,则由另一位单独召见,也是有的,却从没有过到这么晚还不叫起的事情发生过。
关卓凡倒是低眉垂首,仿佛老僧入定一般,不知在想些什么,恭王却有点忍不住了。
“去问问,看今天一共有几个起。”
问回来的结果,愈发出奇,说今天本来一共有四个起,现在其他三起都吩咐撤了,只留召见军机全班这一起。
这样看来,并不是“圣躬违和”,而是两宫还在商量着什么,许是有什么不寻常的大事要宣布?各人都起了疑心,只是身为枢臣,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都修炼得不错,只在心里拿着劲,却都不肯在面上流露出来。像曹毓英许庚身这两个,更是猜疑不定:别是关卓凡又要出什么意外?
这么等下去,依旧毫无消息,直到十点半,将近午膳的时分了,才终于来了传旨的太监。
“着关卓凡觐见!”
许庚身心里一喜:单独召见,是个好兆头!他目视关卓凡,关卓凡却只是很沉稳地跟大家点头点头,把衣冠略略整理一下,跟在传旨的太监身后,开步出去了。
进了养心殿,果然见到两宫太后已经端坐在御座之上。他行了礼,便静静地等着慈禧发话。
意外的是,先说话的倒是慈安。
“这一回,耳根子倒是清净了不少,”慈安太后徐徐地说,“关卓凡。”
“臣在。”
“你把那个人,送到什么地方儿去啦?”
那个人,自然说的是吕氏,大家彼此心中有数,只是慈安这么直接地问了出来,略出意外。
“回太后的话,”关卓凡恭谨地说,“是出了洋,到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哦?”慈安太后遽然动容,跟慈禧对望一眼,点了点头。
“这样处置,当然也很好。只不过……”慈安叹了一口气,用责备的口吻说道,“只不过,这件事情,你做得当真荒唐。你一个领袖军机的大臣,就不怕叫人笑话么?”
这句话在另外两人听起来,感受各有不同。在慈禧来说,就仿佛是听着家里的姐姐,在替他教训出轨的男人,虽然痛快。心中居然亦有几分忸怩之意。而说到叫人笑话,慈禧心想,若是自己跟他的事叫人晓得了,不知又会酿成多大的风波?
而关卓凡则知道,慈安的这句话说出来。就到了自己该低头认错的时候了。
认个错本不为难,难就难在除了要有一番动听的言辞,还非得有一副发自衷肠的热泪,才能显得痛心疾首,痛彻心扉,痛不欲生,才能见得一个臣子痛改前非的决心。
这就得靠演戏了。他昨天晚上在书房中练习了许久。别的都好说,轮到该挤眼泪的时候,却是百般努力,直到把挤眼泪演成了挤眉弄眼,也进入不了状态。
说起来,亦不能怪他——曾经是被压在自己身下。可以任由驰骋的女人,现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