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并不太复杂:洋务运动的早期,中央还保有对“洋务”的一定的控制力;到了后期,办洋务,愈来愈依靠李鸿章等地方督抚,最终,朝廷完全放弃了对洋务的主导权。南洋大臣、北洋大臣等奇葩之设,就是洋务的主导权,由中央转向地方的标志。
中央机枢,已经没有真正懂洋务的人才,更加没有文祥这种不但精通洋务,且头脑清楚、自有主见、上位者不能移志的人才。办洋务,上位者稀里糊涂地做着甩手掌柜,自然只能听任李鸿章、盛宣怀等上下其手,任意施为。
李、盛等人玩儿的把戏,并不是都那么高明。轮船招商局收购旗昌公司,其中弊端,左宗棠、刘坤一等封疆大吏,都有所发觉,并上书攻讦。可是,李鸿章的自辩亦足眩耳目,朝廷难辨真假,纵有怀疑,也只能放在肚子里。
更重要的是,办洋务,少不得李鸿章,倚俾过深,无法翻脸,所以,对李氏类似的攻讦,总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宗室亲贵并未完全失去对地方督抚鸠占鹊巢的警惕。德宗、慈禧先后升遐,溥仪继位,掌权的一班少年亲贵,终于要“拨乱反正”了。
先是弄出一个“皇族内阁”;接着,要收天下财权于中枢,还要清理北洋的财务——“收天下财权于中枢”固然是痴人说梦,北洋的账,从李鸿章到袁世凯,数十年下来,那是天底下第一盘烂账、黑账,如何清得?
最后,载沣、载泽、载涛的兴头愈发大了,居然要杀袁世凯。
这帮二货,不知今夕何夕,还以为此身尚在康、雍、乾之世!他们云里雾里做着清秋大梦,官僚资本已经下定决心,要更换“代言人”了。
史鉴殷然,关卓凡想,我该怎么办呢?
怎样才能保证,我治下的“国有企业”,不重蹈原时空“内部人控制”的覆辙呢?
关卓凡一个脑袋两只手,分身无术,不能自个儿去办企业。可是,他能用的人,还是这个时代的人,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原时空创办、经营、掌控“新式企业”的那拨人——这拨人,毕竟是这个时代最开通、最能干的一批人。
譬如,关卓凡用之于开平矿务局的唐廷枢、轮船招商局的徐润、福建船政的伍廷芳、顾委会铁路股的张荫恒。
容闳就更不必说了,已经成为他办理洋务的左膀右臂之一。
但是,说起观念、操守,这个时代的人,本时空较之于原时空,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这个时代,“公仆”、“为人民服务”之类的观念,基本上是不存在的。关卓凡已开始在轩军中培养类似的观念,也算是小有所成,但若说要深入人心,那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这个金手指,一时半会儿的,关卓凡无论如何也开不出来。
现阶段,关卓凡能够保证轩军的战斗力以及对他本人的忠诚,但是,轩军干部一旦走出军营,放诸企业,关卓凡无法保证,他们不会在巨大的利益的诱惑下,变身为“内部人”,行李鸿章、盛宣怀之事。
轩军的干部,关卓凡自认是这个时代最符合工业化要求的人才了,在“内部人控制”问题上,尚无法真正信任,别的人,就更加不必说了。
事实上,历史上的唐廷枢、徐润、伍廷芳、张荫恒,“廉”之一字,都不无可议之处。
但关卓凡还是得用他们,还是那句话——他们是这个时代最开通、最能干的一批人。
所以,不能仅仅因人成事,国有企业,必须从一开始,就建立符合近现代化企业治理标准的经营机制、监督机制。
关卓凡决定,从建立近现代财务制度入手。
工业社会的经济活动,复杂程度远远超过农业社会。中国原有的财务制度,简单粗疏,标准不一,根本不足以应对工业化进程中愈来愈复杂的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