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顺头淌下冷汗来。迟疑了一会儿,把卡掏出来,双手递过去。
“这回算你喝‘透’了!但道儿上也有规矩,叫做凡事不可做绝。给你留一百块面,以示宽大!”
今年的冬天真冷啊,雪花一朵朵、一片片地从向内倾斜三十度的大窗户里洒过来,落在黑压压的像海豚皮一样泛着灰蓝色光泽的秃脑袋上。家里给老金送来一件新军大衣,让“黄帽”给“菜”了,换了一件破大衣。老金在破大衣上扎了两个洞,穿上布条,往自己的光脑袋上一系,这样脖子都被领子围起来,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块头顶。头顶上,是布条扎出的“蝴蝶结”。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老金一声不吭,“蝴蝶结”一颤一颤,只顾低头干活。别人问他,号长喊他干啥?他嘴里“没啥、没啥”地糊弄着。可是偏有好事的见他脸色不好,追问不止。
二铺喝道:“关住B!再说话划你的卡!”
所有的光头都马上扎进了裤裆里,生满冻疮的双手哆嗦着加快了速度。
到了夜里十二点,辛苦了一天,又站了两小时班的老金,终于可以休息了。“无卡一身轻”。这一夜,尽管雪花从大开的窗户里不断地扑进来,在薄被上铺了一层,绿豆大的虱子在被子上、衣服上爬来爬去,但他还是睡得很香,很沉,也很甜。
“江姐”(上)
一
“十八号,接人!”号房外“红帽”一声断喝,接着是开将军锁的声音,咣铛!铁门拉开了,牵动着铁链子哗啦一响,一个人抖抖索索地从链子下往里钻。红帽嫌他动作慢,蹬着他的屁股一下子蹬进来。“青子”掂起那人肩头,大叫一声:“哟嗬!咋拱进来个‘熊猫’!”
两只眼眶乌黑的“熊猫”被带进放风场。这是一个只有八平方米大小的长方形的框子,上面用十四缘钢筋焊成网栏,又覆盖一层细密的网格,据说这样可以防止号与号之间传递东西。风场的东西两侧都垛着彩灯材料,中间只留一步宽的空隙。南头靠墙的水泥地面上有一个蜂窝煤大小的圆洞,这就是“*儿”,是全号五十多人排泄的地方。北边靠着厚重的铁门,撂着三个布墩,坐了三个人。中间的大布墩,坐了个三十多岁的短胖子,南瓜脸上瞪着一双羊屎蛋般的小眼儿,这就是号长,睡一铺。西边那个二十多岁的瘦子,是二铺。东边一个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戴副眼镜,膝盖上摊开一个用方便面纸箱板做封面的笔记本,登记每个在押人员的基本情况,这就是三铺了。
“熊猫”蹲在距一铺两步远的地方,回答着三铺的提问。说着说着,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哭声惊动了在号房里干活的人,都拥出来看。风门口黑压压的挤满人头。
“看啥看?头一个个伸得像驴毬一样!”号长脱下脚上砖头一样厚的拖鞋,朝人头甩去。“啪!”有人“哎呀”一声,人头全缩回去了。呼呼隆隆地回到原来的位置,干起活来。
“熊猫”似乎意识到对面坐着的不是“杨子荣”,自己也不是“小常宝”,于是用袖子擦干眼泪,哏豆哏豆的,良久才说道:“我叫李润合,三十五岁了,在友谊路立交桥头,开了个‘新亚洲摩托店’。店里卖新车、配件、润滑油,店后是修理车间。”
“哎,你等等!”二铺接过话茬,问:“你店里是不是有个叫黄军的?”
“有,在修理间当领班,你认识?”
“何止是认识?从小就在一块玩儿。‘青子’,拿个布墩来!”
“青子”搬出一个布墩儿,二铺让“熊猫”坐了。抽出一支烟,点着了,递过去。“熊猫”双手接了,吱吱地狠吸了几口,烟卷一下子缩短一半。过了好大一会儿,才从口中鼻腔中,腾腾地窜出两条烟龙来。人像醉了一样,摇摇晃晃,晕晕乎乎。半晌,才又说道:
真香啊,三天都没有吸烟了。唉,提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