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险恶的地步的、堪称娇生惯养的青年,只能以求生作为首要目的了:“我们说完了,你可得放我们走!”
“那是自然。”行政官笑眯眯地看向费力地挣起身子的老人:
“来吧,戈林法师,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戈林法师面无表情地对着坐在高处的行政官说:“阁下,在我如实交代之前,请先宽限我几分钟时间,我有些话要嘱咐我的徒弟。”
行政官以为戈林终于在死亡的面前屈服了软弱了,得意地笑着说:“您说,您说便是!顺便说一句,您在说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只要您转投雅克,我们便既往不咎,而且我们的帝君能给您的,绝对比奥斯曼那头发长见识短的深宫妇人给您的要多得多!”
头发花白的老人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凯撒的目光里,是和当年看向那个年仅六岁的故人之子一样的、微微的暖意,与不近人情的严厉:
“凯撒·奥罗,你听着。我知道你自幼失怙失恃,感情比起同龄人来要淡泊很多,甚至你对许多普通人的生命都能不甚在意,也能在关键时刻逃跑,让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代你去送死。”
“我真恨不得没教过你。”
凯撒自幼跟随戈林法师学艺以来,几乎从未听过如此严厉却又满含悲意的言论,一时心潮激荡,悲恸难抑:“老师,我——”
“不必说了,凯撒。”戈林法师似乎真的是倦极了,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
“你甚至因为黄金领主绝对中立的地位,对国家都没有什么归属感,对‘忠义’二字都嗤之以鼻,那些舍生取义的故事,你从小也不喜欢。”
行政官心下大觉不妙:“您胡说什么呢!戈林法师,你还要不要命了?你嘱咐完了么?”
戈林法师最后看了凯撒一眼,好似对世间万物万事再也没有了留恋似的,苍老的声音一瞬暴起,回荡在这片洒满过或死得其所,然而更多的满载冤屈的人的鲜血的土地上:
“今日我便教给你,何为忠义?何为家国?什么是虽九死其犹未悔,什么是虽千万人吾亦往矣,你可看好了!”
“——雅克狗贼!奥斯曼帝国第一法师戈林生是奥斯曼之人,死作帝国之魂,卑鄙小人召我国大公遗军,惊扰英魂,今次誓与尔等势不两立!”
“戈林、戈林老师——”凯撒目眦欲裂,发出了野兽负伤之时的、非人的痛嚎:
“老师!!!”
脑浆混杂着鲜血喷在墙上,连凯撒的脸上都溅到了几滴血。须发花白的老人终于闭上了眼,身体跌落地面之时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软软地滑向地面,挺直的脊背正如他本人的刚介般,至死也没有弯下半分。
至此,奥斯曼帝国第一法师,戈林,身死于公元415年,享年百岁。
“把这个老不死的头给我砍下来,挂到外墙上去!”满脸肥肉、油光满面的行政官怒吼道,“他要忠义不是吗,老子就成全他!”
凯撒木噔噔地看着委顿在地、毫无生气的老人,酸了许久的眼眶终于兜不住泪水,任由他们落了下来。只不过他就连哭都哭的毫无声息,哀哀地伏在地上,任由一地灰尘扑进自己的喉咙,呛得人肺里生疼。
——老师,您何苦啊。
沉默的、不会说话更不会体谅人的死尸们围了上来,以大到能钳碎人骨头的力度将凯撒提进了牢房,迅速地给他上了镣铐,而凯撒就这样死气沉沉地枯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让本来还想看热闹的行政官顿觉索然无味。
那是凯撒尚为稚子的时候的事情了。黄金领主及其夫人在一次巡视领地的途中马车受惊,双双落下山崖殒命,甚至抬回来的尸首都已经被野兽啃得零落不全。小小的金发男孩呆立在双亲蒙了白布的尸首前,嚎啕大哭,一把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