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唐山后,为工作问题,我跑了好几趟。可区里推民政局,民政局推办事处,办事处又推民政局,一圈一圈来回推。我也没有更高的愿望,就是想下井干活。费了不少口舌,跑了不少腿,找了将近一年也没办成,只好干临时工。我灰心丧气,情绪低落,挣俩钱儿就去赌,希望能多赢点儿。结果1973年被抓起来,那次一共抓了四十多个,给判处劳教3年。
我把自己家的困难跟干警说了。他们说:比你更困难的也有不赌钱的,为什么你就赌钱?别怨政府,只怨你自己。给我说得没了词儿。我是迫于无奈,才抱着侥幸心理赌钱的。等1975年我出来之后,再找区里就根本不管了。咱等于刑满就业人员,没问题的待业的很多很多,哪轮得上咱呢!
出事后两年,父亲在1974年去世,听母亲讲他临死前晃晃脑袋,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那时我正在劳教,不在家。父亲有工作,民政部门不管也罢。可父亲死后,母亲没工作,还不管。从1987年母亲就开始瘫痪在床,躺了8年没领过国家的一分钱,一粒米,一滴油。直到1995年去世。
出事后,我们家只得到了兵团给的180元和一只羊,再没别的。民政局从来也没给过我们一分钱优抚。逢年过节我们家还不如残疾人。他们还能得到点慰问品,照顾照顾。我们家没人理。弟弟死了就白死了。所以我妈叹道:养了18年,一把屎一把尿给拉扯成大小伙子,就算我白白给国家养了一个儿子吧!
母亲有心脏病,买不起药,硬撑着。后来脑溢血,不能动弹了,整天躺在床上,这么躺了8年,靠我照顾。
嫂子与我妈不对付,所以大哥结婚后,再没给家寄过钱。后来大哥调到榆次工作,当个什么书记,很少回家。父母死了都没有回,所以他死了,我也没去。
我也有高血压,现在每月225元低保。弟弟的光儿一点没沾上。现在要是让汽车撞死,也得赔20万呢。弟弟就给了180元,再没有别的。这没法儿说。我的病可能是父亲遗传,高压200多,心脏也不大好。现在全得靠吃药维持。这二百多块钱要花去相当一部分买药。
我去民政局找过许多次,但推来推去。可能是嫌我劳教过,没人重视,给你当回事。我其实很乐意下井,挣得多。可下井的活儿都捞不上。
母亲得病后根本买不起药呀。只能自己想点办法,弄点土药方。哪有钱看病住院呢?自己凑合着活呗,硬撑着,活一天算一天。
临终前,我妈想吃碗疙瘩汤,可连个肉丸子都放不起。没有买肉的钱啊!
我从放出来后就干临时工。月开支的临时工不干,等不及月底开支。干的都是现钱工,干一天给一天钱。给人干装卸……老婆早跟我离婚了,嫌我穷,没本事。两个孩子都判给她了。从1985年到现在我一直单身。孩子结婚,我也没钱给。孩子自然跟我不亲。我自己还得吃药吃饭。我现在每天的饭钱两块钱不到。早上一碗豆腐脑,中午两个菜包子,晚上也是。
为了谋生,我后来只好到车站弄点煤,说白了就是偷煤,一晚上能扛个几麻袋。一麻袋能卖5块钱。卖它几袋煤,两天的药和饭钱就有了。现在老了,没法儿干了。深更半夜,黑灯瞎火,到铁路上扒煤车,上上下下的,岁数大了怎么干?前些年,每晚上12点出去,早上四五点回来。一晚上能偷个8麻袋煤。偷了4年,一回也没被逮住过。我血压老高,全靠吃药维持着。可没一点生活来源,为了买药活命,逼得我这么干。你说有好好的日子过,谁愿意干那事?大晚上钻到煤堆里摸爬滚打,全身黑污污,脏兮兮,逮住了还要进班房。我今年62岁,身体越来越差,干不动了。
现在国家给我的低保是我自己找的唐山市,不是民政局那条线,跟弟弟没有关系。
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