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所热衷的那一套,江山社稷,明君忠臣,流芳百世。
从鼻孔里呼出一股浊气,他背手走到书桌前,重新坐下。
“起来吧。”
柳傲君站起身,轻轻拂了拂衣摆,抬起头。
“你不要跟着那孩子瞎胡闹。眼下要忙的事还很多,这秋闱礼部会搞定。但这议和之事,还得细细商议。现在朝堂上,还是主张打的人多啊。尤其……”
尤其后面的话,摄政王没有说出口,柳傲君也明白。
朝堂上主战的基本都是摄政党一派,着实令人头疼啊。
“我听说陛下让世子和博山郡公在京城里搜集百姓的言论,不知王爷可否知晓?”
“知道了。展麟已经把条陈送过来了,这孩子,竟然还知道写条陈了。”展万钧笑了笑。
“跟着陛下,世子是越发懂事了。”柳傲君也笑了笑。
展万钧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对方仍是一笑,面色平常。
“乡野村夫,老弱妇孺之言,又有何用。”
“民言既是民心,民意不可违啊王爷。”
“你们读书人自然是如此说,可底下那帮只晓得打仗杀人的武官,可不听你这套。不打仗,他们如何升官发财?不打仗,这么多兵,靠什么养?不打仗,朝廷每年花那么多军费,养着这么多兵,又有什么用?你能拿出民意,难道别人就拿不出?难啊!傲君!”
说完,他靠在椅背上,伸手揉了揉眉心。
柳傲君微微一笑,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大着胆子说了一句。
“所以陛下说,王爷该裁军了!”
“什么?”展万钧蹭的一下坐起,瞪眼。
“王爷该裁军了!”柳傲君又说了一遍。
展万钧瞪着他,忽而是怒极反笑,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糊涂了吧,柳傲君!裁军?你信不信这话一出这个门,明天就天下大乱!”
“不信!”柳傲君摇了摇头。
瞧着对方这个不知死活的样,展万钧是倒吸一口凉气,啧了一声。
“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窍。那孩子给你灌了什么迷汤?你怎会糊涂至此?”
“王爷!”柳傲君拱手深施一礼,语重心长道。
“自傲君跟着你,至今没有十年,也有八年。哪一年不是南征北战,喋血沙场?大家伙跟着王爷一起,清君侧勤王护驾打到京城,打入皇宫。到如今王爷成了摄政王,底下的将士们也是封侯封官,人人有份。当官的自然都想要高升一步,永无止境。可底下当兵的呢?打了七八年的仗,他们也累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军们求功成名就,可底下的小兵们只是在家乡活不下去,才来当兵混口饭吃。若是能回家种田种地,养儿育女,吃一口平安饭,谁又想来当兵打仗,提着脑袋混口饭!”
“天下的老百姓都不想打仗了!再打,真的要亡国了。亡的不是陛下的国,而是王爷您的国啊。”
展万钧不语,只是脸色沉沉,阴云密布。
“陛下给您看田亩册,这其中的厉害,您也是心知肚明。王爷麾下,雄兵百万。在王爷和将军们的眼里,这百万雄兵是大家打天下求富贵的倚仗。可在陛下的眼里,这是百万黎民百姓。天下男丁凋零,乡野遍地都是空舍荒田,寡妇孤儿。王爷却还拘着百万男丁不放,于天下有何益处?”
“夺一人之利,而惠天下苍生。王爷,傲君斗胆,恳请王爷裁军!”
说罢,他衣摆一撩,噗通跪下,再次叩首。
夺一人之利,惠天下苍生!合着这百万雄兵就只是他一人之利?说的他就跟个不讲理的大军阀似得!展万钧简直要被活活气死。
就知道逼他!逼他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