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镇…”她犹豫着,不想扫他的兴,更不想破坏这美妙的氛围。她应该立刻点点头,给他一个微笑,然后就乖乖跟着他回去。无条件的顺从,就像曾经的十二年一样。
可问题是,这对他来说公平么?毕竟他不是他。
他—不—是—他!
“那不是我的家,索萨。”
“那我们就回你的家。”他立即这样说,没有一丝犹豫。
“算了,你都不知道它在哪儿。”
“可你记得,这就够了,我跟你走。”
我跟你走…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这十二年来,她对他说这句话的次数应该不少于一百二十次,却从来没想过他会对自己这么说,就算在梦里都没有过。
“你想去么?”只要他能这么问自己一次,哪怕只有这一次,她就满足了,真的,她甚至不惜为此搭上整个人生。
但是现在他对她说,我跟你走。
这让她,无从招架。
回家,回她的家,回她的家乡。
家乡…家乡…
蓝天白云,绿油油的稻田,是她的家乡。
骄阳似火,被烤得干枯的稻田,也是她的家乡。
阴雨连绵,被雨水浸透的稻田,还是她的家乡。
只是前一个场景基本上都存在于她童年时的记忆里,而后几年的记忆就基本上被后两个所替代,直到父亲卖掉了她。他一定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她总是这么安慰自己,但凡家里还剩下一口饭吃父亲就绝不会把她卖掉,但是…他们每天吃的玉米糊和野菜叶又怎么说?
算了,也许那天的阳光一点儿都不明媚。
“我没有家了,索萨。”她漠然的说。
“你…怨他们吗?”他问道。
“谈不上吧。”她无意识的摇了摇头:“你呢?”
“我没什么好怨恨的,只有…愧疚。”
“可他们把你赶出来了啊。”
“就我当时的所作所为,他们本该把我送上绞刑架才是。”他的面部肌肉抽动着,神色黯淡:“何况在晨光镇的那些年里我从未让他们舒心过。我想补偿他们,娜塔莉,我想补偿他们,我真的这么想过。”
“那就去做啊。”她发自肺腑的鼓励道。
“可我会想,他们真的需要么?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也许他们早就习惯了,甚至早已忘记了我这个人。而我呢?这些年来我劣迹斑斑,罪行累累,几乎得罪了所有人。现在回去不仅会搅乱他们的生活,还会给他们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甚至有可能连累到他们。所以…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他长叹一声:“我都再也回不去了。”
是啊,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了,她默默的随声附和着,“可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啊!”然后抬起头来坚定对他说。
“重新开始,伊格也这么跟我说过,只是…”他摇了摇头,一脸的苦闷:“谈何容易呢?”
“你还记得麦克白修士吗?”她突然问道。
“当然,娜塔莉,我当然记得。”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只觉得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已经变成了诅咒,只要一想起他,愧疚感和负罪感就张牙舞爪的扑过来。
“还记得他都教过我们什么吗?”
“他交我们的东西太多了,娜塔莉,太多了…”
“但是总有个最重要的,不是么?”
“帮助别人?”他心存疑惑的说。
“是的,帮助别人,帮助身边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不管是高贵的还是贫穷的,卓越的还是平凡的,正直的还是邪恶的,都试着去理解他们,帮助他们,给他们予支持,劝其向善,不求回报。”她重复着当年麦克白的话,脸上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