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穿上昂貴的新衣服和新皮鞋後,他便是大家眼裡精緻俊朗的小少爺。
「你要聽話。」父親說。
「你該知足。」母親說。
可現在,精緻的殼子沾上了血。
再也洗不乾淨了。
於是,沐煦從庫房翻出一捆繩子,走向伸手不見五指的小樹林。
不告發父親,良心難安。
可告發父親,心亦難安。
他做不出選擇,唯有自我了斷。
父親在這片樹林結束了一個無辜女人的生命,那麼,就讓他作為兒子,在同樣的地方,一命抵一命。
「沐煦哥,你想幹什麼?」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
沐煦回過頭,看見了許煢煢。
只有她一個人。
這個女孩從小就喜歡逛他家雜貨鋪,瞪大眼睛把貨架上的商品從頭數到尾,每次都光看不買。
沐煦曾經逗她:「煢煢長大了來我家店裡打工吧?」
許煢煢認真點頭:「好。」
他只是隨口開個玩笑而已,可她卻是真的在給自己做未來職業規劃。
此時此刻,她站在漆黑的小樹林裡,鄭重地問他:「你答應過以後要讓我去你家打工的,對吧?」
沐煦一時???哭笑不得。
不等他反應過來,許煢煢猛地飛撲過來摟住了他的腰:「沐煦哥,你爸太兇了,我不想在他手底下幹活兒。所以,不要干傻事,我們一起好好長大吧。到時候,我去給你打工,你來做我老闆,好不好?」
沐煦怔住。
不知愣了多久,他看見不遠處紀寒燈正帶著幾個大人狂奔過來。
原來他們是商量好的,許煢煢負責穩住他,紀寒燈負責去喊人。
兩個比他小那麼多歲的孩子,在非常認真地,努力地,拯救他。
那一瞬,沐煦混亂已久的心,終於做好了選擇。
他想選光明。
「以上,便是我作為證人的自白。」
當晚,沐煦來到鎮派出所,事無巨細地,告發了他的父親。
幾小時後,天剛亮起,這件事便迅速傳遍了整個雪粒鎮。
全鎮譁然。
誰也想不到,兇手竟然是那個最闊綽、人緣最好的沐大老闆。
連一向不愛湊熱鬧的許江和趙靜文都在長吁短嘆。
「沐老闆怎麼會幹出那種事?」
「他明明為人很好很老實啊。」
大部分殺人犯的鄰居同事都會如此評價他們:平時人很好,很老實。
哪怕入了獄,判了刑,連本人都已經供認不諱,大家也還是不願接受事實。
極惡之人的聰明之處就在於,他們往往也是最擅長偽裝的那一類人。
許煢煢不滿地提醒父母:「老實個屁,沐煦哥差點被他逼死好不好!」
一想起那晚的狀況,她就心有餘悸。
後怕,慶??幸,又隱隱有點亢奮。
幸虧她足智多謀,及時察覺出不對勁,不但阻止了沐煦的自殺,還間接破了無名女屍案,足夠吹到八十歲了。
她簡直是大英雄。
許煢煢格外自豪。
紀寒燈倒是沒什麼反應,誰死了,誰活著,都與他無關,他只是聽從許煢煢的話跑去叫了大人,僅此而已。許煢煢有點嫌棄他的漠然。
想到女屍的慘狀,她心情又瞬間跌落谷底。
一個生命就此隕落,世界卻仍在照常運轉。
多年後,當人們偶然路過小樹林,最多會提上一句:這裡以前死過人。
那個死去的女人,叫什麼名字?幹什麼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