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苦构思起来。刚琢磨出两句得意开头,便下意识瞥了方应物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却见那方应物笔走龙蛇,已经刷刷刷写了二三十字了。王铨大惊失色。自己一个字还没写,方应物却已经写了二三十字,看那结构甚至仿佛是七律诗。
质量如何且不讲,这岂不说明自己的才思比方应物慢了无数倍?王铨想至此处,急的直冒汗,稍稍愣了会,又看见方应物毫不停歇的一口气又写了两句诗。
王铨彻底有些慌了,也顾不得再看方应物,急急忙忙也拿起笔在纸上写起来,而且也是一首七律。
但即便如此,王铨终究还是比方应物慢了,他写完前两句时,方应物已经写完并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自我欣赏起来了。
王铨匆匆忙忙写完后,抢先将纸幅递给了唐广德。写的慢这么一会儿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才思总有快慢,差一点不算什么。
唐员外便先看了看王铨的墨宝,只见得是:“似雨纷然落处晴,飘红泊紫莫聊生。美人天远无家别,逐客春深尽族行。去是何因趁忙蝶,问难为说假啼莺。闷思遣拨容酣枕,短梦茫茫又不明。”
“善!”唐员外叫了一声好,王铨的两个友人也纷纷叫好,短时间内能写出如此一首七律,也殊为难得了。
方应物将自己的纸卷递了过来,唐员外抬眼看去,“绮窗一枕小游仙,肠断秾华过去缘。薄命生遭风雨妒,多情枉受蝶蜂怜。更无一语归何处,再欲相逢动隔年!绿已成阴芳草歇,鬓丝愁绝杜樊川。”
看毕后,唐员外惊叫了一声:“妙!”
前面一个是善,后面一个是妙,孰高孰低可想而知。王铨的作品,只能算立题应景之作,但方应物这首能让人动心动情,并反复吟哦,差距十分明显了。
薄命生遭风雨妒,多情枉受蝶蜂怜,唐员外在心里连连读了几遍。但文无第一,唐员外也不好捧高踩低,只是收起来道:“今日多谢二位惠赠,在下感激不尽,如此佳作自当仔细收藏品鉴。”
王铨见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就连诗词也压不过对方,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过还好,至少在诗词上面没有太丢面子,他想到这里就要转身离开。
“慢!”方应物叫住了王铨,语含讥诮道:“你这首诗,真是自己所作么?”
王铨勃然大怒,粗言骂道:“你放什么狗屁!”
方应物冷笑几声,“我怎么觉得,这首诗是名士沈周所作?你这就抄袭上了?”
王铨本来还要与方应物辩解,但听到方应物一口揭破了底子,当即如五雷轰顶。对方连这都知道了,还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沈周是苏州的名士,终身隐逸不仕,如今年过五十,是吴中文人的前辈领袖之一。
王铨凭借家世与沈前辈交往密切,看到沈周做过三十首落花诗,不过没有公之于众而已。刚才他被方应物一刺激,不甘心之下就将自己记忆中的一首落花诗拿出来抄袭了,只想着回头拜访一下沈前辈,求得一个谅解。
却没想到方应物居然连这都能看破!那他的脸面彻底全丢光了,谁做下这等事情,都是奇耻大辱!
方应物可以看得到五百年前,王铨却看不到五百年后,这就是信息差别。。。。。。不然他也能反指控。
方应物又一次狠狠讽刺道:“王鏊之弟,苏州士子,不过如此!连抄袭都做得出来,还敢品评商相公是非,你有这个资格么?以后回到家不要出门了,免得王家蒙羞!”
短短几句话,立刻将王铨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方应物不再说什么,已经为淳安人和商相公挣回了脸面,那就算完事了。
再说他生怕自己说着说着会笑出来,毕竟他也知道自己同样是抄袭,却指责另一个人抄袭,总是有忍俊不禁的感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