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仿佛只要眨下眼睛便会陷入漆黑。喜鹊立在枝头啼叫,叫的甚为起劲,声音远远传出去数里,这个季节也只有它不嫌寒风凛冽了。
小常自丞相府归来,带回了左相回季青宛的书信,常生小哥看上去心情很不好,脸臭的可以同茅坑媲美。据他说,在丞相府等着取信的半刻钟里,他同镇阳公主吵了三架,可悲的是,他一次都没吵赢。
季青宛慢腾腾的拆开左相回她的书信,撕蜂蜡的时候随口道:“你同她置甚么气,我平常怎么教你的?要有大男子的气概,气概你懂不懂?要学会大度,别斤斤计较,要有气吞山河的盖世雄心。”
小常捏紧拳头极力争辩道:“她喊我小白脸!”
季青宛婉转的“哦~”了一声。镇阳公主似乎对小常有偏见,她上一次见镇阳公主时小常不在场,她也是一口一个小白脸叫他。其实小常仅是肤色偏白一些,内里是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武夫,镇阳公主唤小常小白脸,实在是委屈他了。
难怪小常要同她争吵。
她心不在焉的安慰小常:“等日头出来后你每天去晒三个时辰,从头到脚都晒上一遍,晒得同木炭一样漆黑,保管司徒镇阳不会再喊你小白脸。”
熏有荷香的信笺从信封里掉落在桌子上,季青宛捡起来看了,偌大的一张草纸上只写了俩字:了然。笔墨横姿气韵流畅,一看便是打小就习字的人写的。
一语双关,既是道明已知晓搜查静王谋逆罪证的方向,也是同意她的要求,认她做他的义妹。季青宛悠哉悠哉的翘起二郎腿,先自我膨胀了片刻:她今后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出门会有人同她问好,看谁不顺眼可以出言训斥一番,她也是有裙带关系庇护的官二代啦。
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权永远比钱重要,这点毋庸置疑。
气韵流畅的大字跃然纸上,她抓起草纸翻来覆去看了片刻,愈看愈觉得左相这次写的字同上次似乎不大一样,她不是书法的行家,一时看不出到底不一样在何处。
若季青宛聪慧一些、有记性一些、灵活一些,她会认出这笔迹出自谁手——隔壁的冰窟窿苏景。
☆、宠坏了
璧国老一辈朝臣众多,女帝抢了先帝的帝王之位,顺便也收揽了他留下的朝臣。泱泱朝臣之中吃干饭的最多,承个职位大多是为了捞油水,鲜少有忧国忧民的壮士。
然左相司徒驭风是个异类,他不单是个吃干饭的,还是吃干饭里头吃的最了然无形的那位,忒会做人,将为人处世之道修炼到了极致,任谁见了他都要道上一句国公操劳。
他是朝中最早看破僵局的一拨人:女帝已到风烛残年,保养的再好也有驾鹤西去的一日,女帝膝下共有三子一女,长公主因谋害人命被处死,只剩下三个尚未分封地的王爷。大王爷心胸狭隘行事歹毒,不能担监国大任;二王爷痴痴傻傻只知玩乐,国家交到他手里要不了几日就成了旁人的;只有小王爷武夜机是监国的最佳人选,虽说不上道,整日流连烟花之地,但辅佐一番想来会大有作为。
然则,更主要的是,苏景苏先生也站在小王爷那头。
司徒驭风一生辉煌位及宰相,前半生没佩服过何人,直到苏景出现后他才不得不承认,那个冷冷清清不苟言笑的青年真乃人中之龙,谋略和实力都在他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之上。
他伙同城府极深的苏景一起,尽心尽力帮小王爷谋得皇位,如此待大功告成之日,他便成了三朝元老,名垂青史不在话下,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本以为助武夜机夺得皇位的路上只有他同苏景二人,结果走到半道上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告诉他走哪条路更方便快捷——这个人便是季青宛。她不单提供了大王爷贪污受贿的线索,甚至还知晓他暗地里招兵买马意图造反的绝密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