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怀中,她仍在一处竹叶上停顿,这欲落未落的一滴,他可以承接吗?风雨中她的单薄像一块薄薄的弹拨片,快速游划于他内心纯净敏感的那部分血肉,他痛得沸腾。在她面前,他只想做一个好人,做一个更好的人。风摧雨拍之中,田君未把热情放在了最后的高度,一个人迹罕至的山巅,他在这个高度俯瞰到了那些古朴的群峰。怒放的向日葵封存冰层,爱人的衣袂漫飞,在死亡的状态云朵般翻涌不息。爱情的悲歌,在那里,在苍穹,响遏行云。他感到了疲惫。热情的巅峰瞬间把他送到无望。爱情使人感到幸福,他却在一片荒凉的沼地燃烧,幸福温暖着他,一场无边无际的寒冷和沉寂却洞穿了他的心脏。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感觉,这样去想。抬眼看看江面,疲惫的江鸟在江面漫无目的地盘旋,风雨的缝隙中传来它绝望的啼叫。如此迷茫。他伸出被雨水浸得发白的手,理了理她额上的乱发,擦了擦她脸上的水珠。她脸上的水珠怎么擦也擦不去。她的每一次出现都使他的感觉特别敏锐,听雨滴打在她脸上的声响,就像在寂静的夜晚听到音叉的敲击,清晰得能看到声音的形态,在虚浮的空气以箭的姿态冲击,以水的模样流动。雨水落在她的脸上,他看到水滴短促清越的爆裂,雨水洇濡了她的泪水,继而淹没了自己。他仿觉自己是一个青布长衫、愁风凄雨中与心上人长亭短亭的古少年。他抱紧了她,心脏一阵痉挛。另外一幕出现在他的眼前,仰躺在床上的绮梅,又薄又小,作为物质的她像在一张画布上,只要有一滴水,这画布上的物象就会瞬息消失……这个叫绮梅的人正在离他而去,他不知所措……这一刻,他怀念一位早逝的亲人。
田君未的手瑟瑟发抖,一滴泪滑落。韩绮梅睁开眼,雨水劈头盖脸,却未冲刷掉一滴泪的温暖。她受惊似地脱离了田君未的环抱。她想看清田君未,眼睛累到睁不开。他流泪了。
“你?”
放开韩绮梅的田君未意味深长地笑,伸手理了理韩绮梅脸上零乱的头发,笑容滑向疲乏,没事,谢谢你能来。然后从韩绮梅的手里拿过雨伞,撑开,说,你让我多淋了半个小时的雨,好不容易等到雨伞来了,你又把它收起来,存心让我生病?
韩绮梅醒悟正在爱情的处境,努力看清田君未的面部轮廓,然后低了声问,这么大的雨,就不会躲一躲?
田君未说,原来江岸有两座房子,没想不见了,想是这里江流厉害,把人吓跑了,房子也拆迁了别处,这里变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电闪雷鸣的,站树下又担心没了小命,往哪躲?
韩绮梅坚持,再怎么着,也不能淋成这样,大堤的后面不就有房子吗?
田君未声音戚戚地,“担心错过了你。”
韩绮梅道:“这样的大风大雨……这天,这地,这样子的江水,没什么能成为阻碍……你为你的情节,找了个很好的背景。”
田君未向着狂怒的江水大喊:“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然后回头定定地看着韩绮梅,一股热力无法言喻地迫近,温暖莫名又激动到疯癫,韩绮梅觉有难逃的形式即将丰富她的生命,他是她生命内部的知情者,在无限时间和无数人流中他们达成了共鸣,这一瞬间她意识到她可以是盛开的蓝莲,不是荒草。这不是幻想。
温润的唇从韩绮梅的额头滑过,细致地,缠绵地,温暖地,吻过她的睫毛,她的鼻尖,她的耳垂,最后落在她的唇边。泪水和着雨水下咽。是温暖,也是寒冷。是超越,也是沉沦。似乎一生的欲望就在这一刻饱和,又在这一刻释放。血液在温暖的虚空洄旋,灵魂在爱情的天堂翩跹。疲倦与晕眩。淋漓尽致地感受冲破一切阻滞的快乐。似乎是在一座巅峰,在最后的高度。过去了就是悬崖。释放了就是空洞。两个生命纠缠一起,冗长,又不厌其烦。留恋巅峰上一刻相拥的幸福,要在盛筵必散之前充分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