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宣微捋须眯眼;坐得倒是稳稳当当的。他既是道士;平时少不得装神弄鬼唬人;此时本色演出;自不在话下:“咄;城上之人何出此言;莫非你不认得贫道了么?贫道在水云观已近二十载;怎么会是细作?”
城上众人都哂笑起来;包括荔丁自己都是如此。
“老道;你来此做甚?”虽然喝斥老道;荔丁却也知道这个道士有几分神通;唬得卑沙城中一些高句丽贵人亦对他甚为敬重。
“上回烦劳了罗将军;如今老道新得了一些茶;献与罗将军。”
“这倒奇了;这个时候你从哪儿来的茶?”荔丁眼神一凝:“莫非你这老道当真与唐国有所勾结?”
“说笑归说笑;此时可不能当真。”陈宣微道:“卑沙城守得跟个铁桶一般;老道便是与唐国有勾结;也插翅难过啊。有你在此;唐人如何能跑到水云观去给老道送茶叶?”
“你还没说茶叶从何而来”
“自然是别人送的;一位汉人客商;贩完货物南返;为战事所阻;便将还剩余的茶全送与了贫道。”陈宣微笑眯眯地说道:“莫非要问这汉人客商是不是奸细?他可是战前便去了渤海国;原是想到都里过冬之后回大唐;现在只有去桃花浦等着了。”
荔丁原本只是有意刁难;正想再说几句;却听得后边脚步声。回头一望;只见罗九河面沉似水走了过来;他虽然现在不将罗九河放在心上;却也只能暂时收敛。
“道长久候了。”上了城;罗九河抱拳道。
“不敢;不敢;这里是献与将军的茶叶。”陈宣微将一个纸包从褡袋中取出;缓步来到城门之下。
“放个吊篮下去。”罗九河先是吩咐了城头士兵一句;然后歉然道:“道长;战时城门不可擅开;只能先委屈道长了。”
“唔;将军太客气;有将军神勇智谋;想必战事不会太久;太平指日可期了。”
陈宣微说完之后;哈哈一笑;将纸包放入吊篮;回身便扬长而去。小驴蹄声轻快;旋即听得陈宣微扬声唱道:“姜太公;年八十;遇文王;乃飞熊……
“这道人唱的是什么;倒是好听。”荔丁笑着道;但当那吊篮拉上来后;他却抢着将里面的纸包拿到手中:“他特意送来的茶;想必是上好的茶饼;我倒要见识一下。”
“那是送与我的”罗九河目光一凝;盯着他道。
荔丁哂然一笑:“罗兄何必小气;不过是些茶罢了;让兄弟我见识见识又有何妨……除非这纸包中不是茶;而是其余什么……”
说到这里;荔丁心中突然疑云大起。前几日道人要来买纸买油;今日又来送茶……这道人不免太勤快了些吧;若说买纸买油还情有可缘;可是送茶……在这战时;送什么茶?
想到这里;荔丁向后退了两步;离得罗九河远了些。
原本他只是扫扫罗九河面子;让诸军士知道如今在这里谁说了算;此时心中却又生起一个念头;若是真拿到了罗九河什么把柄;可是大功一件
他的主子泉荔;对罗九河手中的兵权觊觎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把罗九河搬倒;他主子便能成卑沙城中头号大将;他也可以鸡犬升天;真正成为一个“将军”
“还与我”罗九河伸手道。
荔丁哪肯还他;他避在自己两同伴之后;立刻就将纸包拆开;一些黑色的枯叶顿时散落下来;到处都是。
“咦?”荔丁愣了。
那纸包里当真只有一些茶叶;只不过与他此前见过的那些茶砖或茶饼有些不同;这些茶叶并未压成一团;而是散碎的。
他又看包着茶叶的纸;纸上并无一字;也不可能传递什么消息。荔丁翻来覆去看过了;都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他抬起头来;却与罗九河阴沉的目光相遇;顿时一个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