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从没见过他发脾气,也想象不出他发起脾气来会是什么样子。是以心下存着一丝侥幸。
这一年夏季慕容无风还未从子忻那次手术中恢复过来。他心脉格外虚弱,稍一用力便头昏眼花,心跳不已,一天中倒有大半的时间不得不卧床静养。除了批阅医案,偶尔去一下诊室之外,绝少见客。
子忻掀帐走到父亲床边,见他半卧在床瞑目养神,便低低地叫了声:“爹爹。”
慕容无风抬起眼,看见儿子,道:“什么事?”
“我今后……可不可以不去学堂?”他小心翼翼地请求。
“哦?昨儿你母亲已代你去向黎先生陪了礼,他不会怪罪你的。”慕容无风淡淡地道。
“我不喜欢黎先生。”
“不喜欢黎先生?”慕容无风哼了一声,道:“那你喜欢谁?”
“我喜欢爹爹。”他道:“我要学医。”
“嗯,知道了。你不用去学堂了,以后每天到我这里来罢。”像往日一样,慕容无风半闭着眼倾听着,平静温和地答应了儿子的请求。
“好的,爹爹。”子忻笑逐颜开,“您渴么?我去给您泡杯茶。”
“仔细烫伤了手。”
“不会。”他兴高采烈地走到隔壁茶寮里煮了水,规规矩矩地给父亲泡了一杯茶。坐在一旁陪他说了一会儿话,慕容无风道:“以后你每日辰时三刻过来,上午《内经》,下午《脉经》,晚上《本经》,你看可好?”
“挺好。”
“《本经》三十一卷,你每两天背诵一卷,应当不是很难罢?”
“爹爹,我不神童。”子忻赶紧申明。
“所以我才酌情减量。我以前是一天背诵一卷的。”
“可是,那样的话,我还会有玩耍的时间么?”
慕容无风摇头道:“我看没有。”
顿时,头顶上的每一根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爹爹,我不干!”
“不干也得干,这只是个开头。”慕容无风悠然地呷了一口茶,将一本厚厚的书递给他:“这是《本经》的头三卷,把第一卷前半部记下来,今晚便来这里背给我听。若有不认得的字,查字典或问你姐姐都行。”
子忻一看那书虽有些黄旧,却保存得十分齐整,上书“经史证类备急本草”八字,方知自己才离虎口又入狼窝,与竹梧院相比,潜龙斋只怕就是天堂了。
就这样灰头土脑地走出门去,子忻心中郁闷难当。在长廊上发了一会儿呆,正遇到一帮下学的子弟在湖边欢闹,刘骏看见他,远远地赶过来道:“子忻,你今天又逃学了!”
“我不去家塾了,以后跟着我爹读书。”
“你爹凶么?”
“原以为他不凶的,现在看起来好像很凶。头一天就要我背厚厚的一本书呢。”
“马房里正空着呢,你想不想去看马?”刘骏忽然道。
子忻把书往怀里一塞,喜道:“咱们可以骑马么?”
“就算不能往外跑,至少也能在马上坐一会儿。”
子忻一听,心花怒放:“咱们现在就去吧!”
两人偷偷摸摸地来到马房,见房内空无一人,只有几匹黑马静静地嚼着草料。两人放下心来,开始闲聊,子忻问道:“阿骏,你会相马么?”
“怎么不会?马有三十二相。”一提起马,刘骏立时得意起来,脸上的两个酒窝深得可以藏下半杯酒去,“三十二相眼为先。眼似垂铃鲜紫色,白缕贯瞳行五百。斑如撒豆不同看,面颅侧击如镰背,鼻如金盏可藏拳。马口须深牙齿远,舌如垂剑色如莲。食槽宽阔腮无肉,咽要平分筋有栏。项长如凤须弯曲,鬃毛茸细要如绵。膝要高,蹄要圆,身要平,肋要紧;卧如猿落,尾似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