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一刀只从唐蘅的颈边划过,没留下半点痕迹,他自己的手却猛地一震,感到一股大力翻江倒海一般地袭来,唐蘅的左掌挥出,已击中他的胸膛!
“当”地一声,他的刀飞了出去,人也倒了下去,一头掉进齐腰深的水坑里。
狼狈中,他喝了几口泥水,只觉气血翻涌,浑身瘫软,怎么也站不起来。在水中摸索半晌方抓住坑边的一丛乱草,将头从水里探出来,正好看见唐蘅屈腿守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自己。
雨水漫天而落。他闭起双眼,等待最后一刀。
过了一会儿,他感到有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用力地从水坑里拉了出来。
他睁开眼,疑惑地看着他,既而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
他已脱掉了手套,修长的十指涂着鲜红的丹蔻。
触电般地甩开了那只手,他转过头去,对着泥坑狂呕。然后嘶声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默默地看着他吐完,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整理衣冠,淡淡地道:“斩尽杀绝是男人喜欢的勾当,我不屑为之。”
蹄声渐远,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忽然想,名字排在第二页,总比没有名字要好。
清欢阁
第十二章
翌日,他找了个繁华的大街,像往日那样摆起了行医的摊子。除了行李中那几套珍贵的工具,随身的家当中比较大的东西就是一张轻巧的折叠桌和一把精致的折叠椅。此外还有一个常用的绒布药枕。
搭好了桌布,零零星星地看了几个病人,收了几两银子的诊费,他便到隔壁的茶馆里要了一杯浓茶,放在自己喜欢的紫沙茶壶里,将微微发烫的茶壶握在手中,双目微合,慢慢地晒着太阳。
他喜欢懒洋洋地坐在街头上,听行人潮来潮往的足步。
呷了半口茶,缓缓地睁开眼,双眉立即拧了起来。
他又看见了她。
她显得很紧张,小心翼翼地招呼了一声:“早。”
“昨天……很对不起。你……你还生气么?”她垂着头,楚楚可怜。
“你有什么事?”他装出不认得这个人的样子,无动于衷地道。
“我其实是想说……是想说,你不必住在这种……这种破破烂烂的客栈里。我打算请你住好一些的地方。”见他脸上一团黑气,她更加结结巴巴。
“不必了,我住的地方很舒适。”他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他住的裕隆客栈离这条街并不远,门上悬着两幅招牌,有云:“酒饭便宜,炖炒俱全”。
“你太客气了。其实……这只是我昨天的打算。你难道没看出来,我现在身上一无所有?”她愁眉苦脸地看着他。
他这才抬起眼,发现她还是穿着昨日那件灰袍子,耳上的珠珰、头上钗环都不见了。只好道:“怎么了?被人抢了?”
“我有事出去了一趟,回到房里就什么也没了。要不是这件衣服上全是泥,只怕连它也留不住呢。”她满脸窘态,仿佛走投无路,“我明明锁着门,东西怎么会失窃?去找客栈的老板理论,他们推三阻四,说是我自己粗心。”
终于明白她的来意,他道:“你想找我借钱?”
“不,不,不,”她道,“是这样,方才我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看见一个卖米的贩子,我想把他盛米的铜罐买下来,再……再甩手卖出去,这样我就可以挣到钱。”
她的理由听起来很荒唐,他也懒得研究,便道:“想借多少?”
“我跟他说一两银子,他不卖,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一定要十五两才脱手。”
他把钱袋掏出来,扔到她手上:“全拿去好了,运气好的话可能有十五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