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孔抽搐起来了。
士兵呻吟,凝望着夏尔,用尽力气伸手,想要触碰他。嘴唇无力的开阖,却听不见声音。
“再坚持一下。”
夏尔用力的握着他的手,感觉到彻骨的冰冷,冷意渗透进骨骼,令他慌乱:“我立刻找人,你再坚持一会……医生!医生!这里还有一个……”
在喧嚣里,只有远处的呻吟回应。
雪仿佛永无止境的从天空上落下,洒满了整个冻土,战争过后的平原上,战火尚未熄灭,可那些尸体已经冷透了。
上千人?还是上万人?
他们为了自己新的国家,倒在这一场战争中,倒在这个冷到地狱都会冻结的地方,至死仰望着天穹,直到雪粉将他们的面目覆盖。
医护兵踉跄地穿行在平原上,将一个一个还有气的搬上支架,然后用佩剑将一个一个没救的捅破心脏。
这样活不成了的人,就不必再饱受煎熬。
夏尔的呼喊被细碎的雪淹没了,无人回应。在他身后不远处,狼笛抽着烟,将大衣裹紧了,只是看着,却一言不发。
夏尔黯淡地收回视线,却看到那将死之人的笑容。
就仿佛天堂在望。
“啊,啊,神圣之子啊……”
他握着夏尔的手,干涸的嘴唇开阖,用尽最后的力气恳请:“请您……赐我救赎……”
夏尔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不忍心躲开那个人的视线,彷徨地组织着措辞,到最后,只能无言的点头。
半身残缺的士兵露出微笑,就像是终于得到了通行的默许。
天国的大门在他的面前洞开。
他满足地阖上了眼睛。
最后的气息消散。
再无温度。
夏尔松开了手,看着他的手臂落在凝固的血泊里,哪怕已经死了,可掌心却依旧虚握着,仿佛抓着什么看不见的希望。
有那么一瞬间,夏尔看到了。
隐约的人影从那个人的身上升起来了,就像是他口鼻中最后吐露出的白雾一样,缓缓的升上天空去了。
不是一个。
是成百上千。
无数的模糊人影翱翔在天空中,走进了看不见的门。
就好像真的走进了天国之中。
夏尔以为幻觉又来了,可他看自己的手,却发现并没有幻觉中的血那是真的可当他再看的时候,却又看不见了。
他们已经离去。
只剩下风雪漫卷,覆盖了战场,消弭了最后的痕迹。
“那是真的么?”
夏尔茫然地看着天空。
狼笛不解,“什么?”
“……不。”
夏尔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收回了视线:“不,没什么。”
狼笛叹息,递过来一包烟卷。
战场上物资紧缺,食物按人头分配,棉衣只能两人一件,轮流换穿,但唯有这个是不限量供应的。
产自东天竺的劣质菸草在拿着铡刀切碎之后,经过了简陋的烤制,包上极薄又粗糙的白纸,甚至没有过滤芯。
“可惜没有酒。”
夏尔点燃烟卷,深吸,刺鼻的烟雾涌进肺腑,像是砂纸刮擦喉咙,带来了吞食砂砾一样的苦楚。
烟雾从口鼻中喷出来,飞上天空。
是否飞向那些魂灵去的地方了呢?
夏尔忍不住想。
“放轻松一些吧,这是战争。”狼笛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但将来肯定还会有更多。
倘若那些国家一天不承认发生在这里的变革,那么战争就要持续一天。”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