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疼痛的碎。
从这个门里出去,他并不知要往哪里去,糊里糊涂的,就走到村后。村后就是那条大河堤,堤下面葬着莲。父亲远远地朝那坟墓看了一眼,并没有往前去。他这会儿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想一想。
一个人走在河堤上,听着河水在脚下哗哗,多少往事就在眼前。时间这东西有时叫人麻木,有时又叫人清醒。有些本该记着的却常常想不起,有些本该忘记的却又怎么也忘不下。老王说的那些事,父亲其实知道的,从不愿想罢了。今日一下子提起来,像隐藏在角落里的一个物件,本以为丢了的,忽又被人拎出来,原来好好地在那里,一点没损坏。
一直以来,他总是只想莲的好,莲的情,莲对他的爱,从不曾想过,莲也有曾经叫他恨叫他怒的那一切。就像一个疮疤,表面看去没什么,如今无情地被揭开了,积存多年的脓血流出来,疼痛是剧烈的。随后,一个根基动摇了,突然飘起来,整个人失了重。
身后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叫他忽然恍惚:这是谁呢?哭着的是谁?听着的又是谁呢?人究竟为什么活?一个人,思念,爱恋,痛苦,绝望,又为了什么?就想到有一回,在城北不远的白云寺,他遇到一个老和尚,早听说这和尚道行非同一般,民间传说,是能看阴阳两世,知前因后果的。
那天他上了一柱香,说了自己的八字,那和尚沉呤了一下,说了一句话: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他没有听明白,再要问时,和尚却说,人生聚聚散散,无非一场虚空,此岸彼岸,无常轮回,所谓过于执、放不下者,无非身陷囹圄,不自知自省而已。然后指了指门前的一棵树:你看那是啥?
一棵树。
树是树么?
他不知,心里像一盆米糨,有一点黏黏糊糊。
老和尚摇摇头,不再理他。
他当时懵懵懂懂,就从那寺院里走出来,一个人怅怅地,感觉非常沮丧。走着走着,忽儿一阵风,就看到有许多树叶飘落,忽儿抬头再去盯那树,心里就一荡,似乎有什么在头上敲了一下,就通了老和尚指点他的话,虽然也只是一点点的通,在他仍是似懂非懂,却像是暗夜里透过来的一点光,他让自己朝着那光走,好像在一个黑屋里闷了好久的人,眼看要窒息,如今借这光,终于透出了一丝气……
这会儿,他一路从外面走回来,心里明白了许多。再次走进那道门,胸口已是波澜不惊。
一进门,正撞见秀姑气冲冲的抱着孩子,大包小包的拎着,要出门的样子,就说,咋,这是要往哪去?
哥,咱走,咱离了他这个家!
老王赶忙上前拉住秀,说,你看你,说句笑话你就当真了!又对父亲说,瞧瞧,还是当小闺女时那脾气,一辈子改不了!
父亲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说,你们不是因为我吧?
秀姑眼里含着泪,心里万般地委屈,可是在我父亲面前,还是强颜做笑,说,哥你上哪了?我正说去找你。
父亲说,可不是!你这样子哪能出门?过月子,一辈子的事,赶紧回屋,上床歇着去。
老王那里也赶忙说,她是生我的气哩,嫌我不会说话。
秀姑那里正想哭,一听这话,又生怕他再说多了,赶忙把他那话头拦了,说,哥你别听他的,他今儿是灌多了,嘴上没个把门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往外撂。
父亲摆摆手:俺俩谁跟谁?秀你不用担心,我不生他的气。
老王紧着说,那是当然,要外人,我还不这么说呢?兄弟你说,我刚才哪一句说的不是真心话?你这个样子,我二大娘的在天之灵知道了也会不安生,何况那莲,她也是真心爱你的,她会不想叫你幸福?
我父亲只淡淡的,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