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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宿雪一言不发。殷迟离她最近,见她褐色眼珠急转,丰唇紧抿,似乎无法反驳,却又不服。那人又道:「门主年纪还轻,或难想象池水多年来的变幻。小人对常居对那手札不敢说读得多熟,但朝朝暮暮守在药房里,许多要紧丹药由这池水而来,小人对池水难以捉摸的性子,还是有些心得的。」冯宿雪道:「唔,你说我年轻识浅,资历不足。」那人下跪道:「小人不敢。」
殷迟突地领悟:「康大哥说的西域老头儿故事里,没提到断霞池,只有韩浊宜买通天留门人的一种药物,听起来倒像是断霞散。看来这是后来才起的名字,那老头儿当智慧长老时,池水恐怕还是清澈无色的。如此说来,天留门人是在玩火,不知池水药性翻转后,会有何祸患?」
冯宿雪哼了一声,道:「那便依你。倘若断货,贵客来时无法交代,却又怎地?」那药房之主凛然道:「断货应不至于。嗯,为了天留门满门性命安危,便是断货,也在所不惜。贵客倘若怪罪,小人独自扛下罪责便了。」说着右手向池水一摆,意示甘愿身入断霞池受刑。殷迟心中叫好:「这汉子很有担当啊。可惜终究也是身属天留门豺狼之群。但我将来盗药取谱、跟天留门破脸,看在他的骨气上,该留他一条命。」
冯宿雪道:「很好!」声调透着明显不悦。又道:「大家上去罢!老秦,你自领人到池底灭火。」她话声不响,但石窟中天留门人一起凛遵,携着各种家生井然有序地分批援索而上,更不多说一句。
那掌管药房的老秦点了几名门人,忽地又跪下了。冯宿雪道:「这又是做甚么?」
老秦并未直视她,面色却是坚毅,道:「小人还有一句话。」冯宿雪道:「但说便是。又有甚么忌讳?」
老秦斜睨殷迟一眼,颇有怨色。殷迟知他猜疑自己,虽是有心旁听,也不便说甚么,只得别过了眼光。冯宿雪对二人的尴尬只作不见,池边之人陆续散去,除守卫外便是这几人,老秦身后立着四名药房手下。老秦沉默片刻,才道:「上个月那批丹药,在池水入炉时,小人便嗅出气息不纯。为了向那那客人交待,因此匆促炼就,又少了一道火淬的手续。当时门主说,这是不妨的。」
冯宿雪又轻哼一声:「我说不妨,是为你秦先生有积累多年的本事。火淬仅是事后试验丹药纯度,若有差错,也挽回不了,何必多此一举?难道你炼出来的,还有信不过的么?」
殷迟见冯宿雪娇美的容颜上写满赌气之态,她虽年过二十五,一时间竟像个少女一般,这倒是极为少见。他心想:「冯宿雪年纪跟这老秦比还太轻。这老秦自恃资历深厚,想来他二人相互间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阿娘当年也是以一个少女主持无宁门,她有时心血来潮,也曾跟我偷偷地埋怨,无宁门人服的是阿爹,可不是她。阿爹领袖青派时虽年少,行事却厉害,她却是个只会琴棋书画的小女子。唉,阿娘战战兢兢,名为门主,其实是整个庄子的主妇,这十多年来可不知多辛苦!她却半点不像冯宿雪这样骄傲。」
但听老秦一句一顿,肃然道:「小人信不过小人自己!数十年来,每批丹药出炉,无论那是『神凝』或是『魄定』,又或是『断霞散』,小人无不以火淬之法细细检视成色,但有不确之处,立即抛了,再对手下人详加查问炼制过程,以免再犯。」冯宿雪道:「那又怎样?」
老秦道:「小人虽未熟读那那姓常的所遗下的手札,也知道如此大量炼丹,难免疏失,倘若自以为经验老到便马马虎虎,终要自食恶果。更何况这几年之间,断霞池水性质大变,谁知道进丹炉去的是甚么变种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