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这柔和的声音,心头暖暖的。他想它们比人有情。他把行李扔在了院中架子车上,又到猪圈去看了一下。见临走时买的三只小猪此时已很肥壮。过年时可以卖了。他看着心中一阵喜悦。他来到灶窝里,倒了一碗开水。然后躺在灶窝里的麦秸杆上休息。等水不那么热了,他端起来一饮而尽。站起来走了出去。
站在院落里,看着外面的自留地上一排排大小不一的杨树。地上还有没有扫静的树叶,此时经过风风雨雨全腐烂得没有形状了。天在他怅惘中黑了下来。他见老张的那两间房里没有灯光,想老张去打面还没有回来吧。他的目光又回到院中载的几棵杨树上,只几年的工夫,这杨树已有碗口粗了。前人载树,后人乘凉。但现在载树已不是为了纳凉,而是要用它们来卖钱。他想自己是等不到花这些树卖来的钱了。
老婆走来时,见到他,愣了一下,然后才平淡地说:回来了。
回来了。老谢同样平淡地应了一声。
他瞧见老婆头上缠着那块不知顶了多少年的兰色头巾。一张脸上,皱巴巴的。眼睛仿佛天天没有睡醒似的,一点光彩也没有。穿着厚厚的衣服,显得笨手笨脚的。走起路来,似乎迈不脚步,缓缓地向前移动。他想起四十年前,眼前这个女人不是这样的。当时也想不到女人到了这把年纪,都一样,根本没有好看不好看这个叫法。全都一样难看。年轻时,曾经常常几个人一起摆话谁家的小媳妇好看。很多他们曾经谈论过的人永远消失了。他想或许在未知的一个夜里,自己就不声不响地走了。
老婆拿钥匙去开堂屋门。老谢走了进去。他想找块镜子,照一下看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老婆站在一旁不解地看着他,但没有张口问他。他有些失望,徒劳地坐在床头。痴痴呆呆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东西。
老婆站了很久,他们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这时老婆婆说:我去烧茶。
老谢嗯了一声。他感到有些劳累,便脱了鞋上床睡觉。老婆走了出去。
喝完茶,他特地买了一盒两块五的好烟。摸黑到牌场上转了一圈。闲话了一阵,又摸黑回到了家。
3
次日,十四岁的孙子便闻讯跑过来了。这小子一闯进来,就嚷嚷要钱。他想孩子上初中了,在学校里吃饭什么的。花钱的地方多,就随手掏给了他二十块钱。孙子兴冲冲地走了。老谢闲来无事,便来到村里的牌场去玩。他也看不懂。和一群无事的老头聊聊天。日子就这么平淡地流走了。一晃快过年了。
这天老谢要把那三头猪给卖了。买家是邻村一个专业杀猪卖肉的。村里闲人多。他串了几家,在街头喊了几个人过来。把猪捆绑起来,过磅。三头猪一起吼叫,声音震天。房屋都跟着颤动。半个村都听到了。
老谢老婆在娘家排行老三,人称三姐。不但老谢这么叫,全村不分大小上到六十下到六岁的人,也都这么叫。三姐也从不忌悔,不管谁喊她都答应。三姐去邻居家接了一桶水,倒进盆里。让来帮忙的人都洗洗手。老谢在一旁给众人让烟。心里盘算着到底卖了多少钱。
也许是猪的喊叫声,惊动了儿子,他鬼鬼祟祟地在外围转了一圈儿。又无息无声地走了。老谢从始至终一直盯着儿子的动向。这对父子像战场的敌人密切关注着对方的动态。老谢已不是儿子的对手,往往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所以,他的防范心很强。他知道儿子不是来看他的。而是冲着那三头被拉走的猪来的。儿子的出现让他意识到这个年过得不会平静。
吃过午饭,他去邻村拿回卖猪的钱。途径他干亲家,去坐了一会儿。干亲家叫谢德运,比老谢小一岁,但看起来比老谢年纪还大。老谢大名谢德才,所以他喊老谢才哥。老哥俩聊了半天,老谢差点忘了去拿钱的事。拿回钱走到村头,天色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