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于曳侧首瞧着满身怒气横扫而来的凤于飞,今日一身玄色长衫,以金线织了双龙戏珠的图案在袖口和襟口滚了边,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狐狸皮的大氅,半披着垂在地上。
“皇兄看起来心情不大好,不知是从何处来呢?”凤于曳陡然眉目含笑,一时之间春光满园,叫凤于飞几乎花了眼,以为是窥见了小时候的凤于曳呢。
小时候,他们一处长大,感情好的要穿一条裤子。这个小他四岁的弟弟颇受恩宠,似乎永远于世无忧,也总是这样温软的对他微笑。
只是如今朝堂上风云变幻,华太妃一死,即便是凤于飞千方百计想要保住华太妃这唯一的心肝宝贝,凤于曳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纯真爱笑的少年了。
也不过是片刻恍惚,想起那临近死亡的女人,他心思又动了动,解了身上的大氅交给长彦,坐定在凤于曳对面。
“凝嫔的事情是你做的。”凤于飞肯定道。
撩拨着琴弦的手微微停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凤于飞粲然一笑,“是。”
月华如水倾洒在静谧的院落,枝桠落在地上的影子杂乱无章的叠在一起,黑压压的看在眼里,让人心里莫名的发堵。
那人明晃晃的的笑脸让凤于飞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的颤了一下,心里好似有密密的绣花针有一下没一下的扎着,隐隐约约却是绝对不能忽略的疼。
“你承认了?”凤于飞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却又像是意料之中。
熟悉的曲调从凤于曳的指尖流淌出来,比凝歌所奏更多了几分凄楚,只是那弹琴的人的脸上却仍旧是灼灼的笑,眉眼微挑的看着凤于飞,却是一句话不说。
惊墨!
昔年华太妃一曲“惊墨”惊绝了天下,今朝却是要那人的性命了。
凤于曳不复惯常的冰冷,一边弹琴一边笑:“皇兄,你不觉得这琴声分外美好么?可惜……这样的琴声被灌上了淫词艳曲的罪名。不能为人入耳,实在是可惜……”
凤于飞蹙眉,拢在袖中的手指扣紧,许久才转开目光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旧恨母后。”
凤于曳仰头大笑:“好皇兄,你记得你的母后大肆庆祝的日子是母妃的忌日?当年你身子羸弱,日日照拂你的是我的母妃。可是你呢?用满天满地的大红去为她祭祀?”
凤于飞被凤于曳眼角眉梢的讽刺闪的心中一阵刺痛。
华太妃,说到底是凤于曳的生母,却也是他的养母。他所有的有记忆的年少时光都是在华太妃怀里长大,她给他最好的,可是她百年之后身死凤于飞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叫她葬入皇陵。不,准确的说被太后定罪之后的华太妃连牌位都不准有,何况祭祀?
一个是辛苦经营的亲生母亲,一个是已经故去的养母。两面为难,只能为生者祈福,照顾好凤于曳才算是交代。
不管凤于曳在这宫里如何的兴风作浪,凤于飞都能忍。即便是牺牲了前朝辛苦经营的人脉也要保他安好。
只是这样还不够吗?
“你可记得你缠绵病榻,满身水痘的时候。是谁不顾传染之嫌亲自照拂?你可记得你是吃谁的乳水长大?皇兄,皇弟可是连母妃一口奶水都不曾喝过……小时候,皇弟羡慕你整日缠在母妃怀里,而我只有乳母。长大了,那个用血水滋养的人居然是杀了母妃的罪魁祸首,你说……黄泉之下,母妃会不会笑自己愚蠢?”凤于曳笑着笑着就掉下泪来,和着那缓缓诉说的琴声无比的凄凉。
“曳儿……”凤于飞听得倒退了两步,死死的攥住自己的袖口沉默不语。
凤于曳有些恼恨的看着凤于飞,一字一句道:“如今母妃不在了,你早就该在皇弟和太后之间做出一个抉择,要么就放我离开,要么就替母妃报仇。”
凤于飞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