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夜色深深,這個夜晚將註定尤為漫長。
姜雍容醒過來了。
窗上一片極其明亮的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睛。
好一會兒之後,眼睛才適應這明亮的光線,發現自己身處一間朝南的屋子裡。
屋子裡的陳設簡單,所有的家具都是結實而潔淨,既沒有雕花也沒有螺鈿,在陽光下泛出一層溫潤的光澤。
這種光澤通常需要一個勤勞又愛惜它們的主人才會有。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來。
姜雍容立即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
「還沒醒。」一個女子的聲音壓得低低的。
「姑奶奶不是說天亮就能醒的嗎?」一個男子的聲音道。
「許是太累了呢?走走走,讓她睡吧。」女子的聲音里透著一絲爽朗,還有一絲憐惜,「晌午再來看看。」
「請留步。」姜雍容開口道。
正打算離開的一雙男女站住腳,轉過了身。
他們的眉眼有幾分相像,一望過去就知道是姐弟。姐姐約有二十五六歲,正是風姿綽約花開飽滿的時候,那一身尋常的藍布衣衫根本裹不住裡面的玲瓏身段,一雙吊梢眉斜斜上揚,眼睛水汪汪的,望過來時直有風情萬種。
弟弟則大約十七八的樣子,身量還沒有完全長開,眉清目秀,猶有一股少年人的青韌。
見她醒來,女子都是滿面喜色:「哎喲,姑娘醒了!」
「這是……哪兒?」姜雍容試圖坐起來,然而一動就頭暈,女子連忙扶住她,「快別動,姑奶奶說給你吃了藥,藥勁還沒過呢!」
「……」姜雍容上一瞬的記憶還是自己在陪太妃們打牌。
她並不想打,所以一開局就毫不留情,一直在贏。
但太妃們卻全然沒有著急,大家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閒天,問她這兩日都在做什麼,問她阿天怎麼沒見。
太妃們一慣如此八卦,她以往對付八卦的法子是四兩拔千斤,或是含笑不語。這次就是簡單明了,「沒做什麼」,「不知道」。
她以為太妃們看得出她的厭倦,但好像高估了太妃們的眼力見。太妃們不單不覺得掃興,反而彼此交換了一個十分興奮的眼神,又輸了幾局牌之後,宋太妃說要吃點燕窩壓壓驚,緩緩手氣。
一碗燕窩遞到姜雍容手裡。
她拿出應付魯嬤嬤的精神,勉強吃了三口。
燕窩燉得糜爛而柔滑,只是好像隱隱有股淡淡的苦味。
不過她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最近她吃什麼都覺得嘴裡發苦。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她一睜眼就躺在了這裡。
「這裡是小梁巷,我夫家姓梁,你叫我梁嫂好了。」女子說著,上下打量姜雍容,一邊打量,一邊嘖嘖嘖,「哎喲,瞧瞧這模樣兒,別說姑奶奶心疼你,就是我看著也怪心疼的。你放心,你的事我們一定辦得妥妥的,絕對不會讓人追查到!」
姜雍容問:「令姑祖是誰?」
「就是宋太妃呀。」梁嫂道,「我娘家姓宋。」
「……」姜雍容,「不知令姑祖要你們幫我什麼事?」
「嗐,不就是你和阿天的婚事嘛!」
梁嫂給她一個「你甭說了我們都知道」的眼神,「你是侍奉過先帝的人,和一個羽林衛情投意合,只因為身份所限,沒辦法長相廝守。姑奶奶大發善心,不想看你在宮中孤獨終老,想成全你們兩個,所以偷偷地將你送出宮來。」
梁嫂說著,嫣然一笑,「我這人啊,最看不得有情人不能相守,什麼狗屁規矩管他去死。你只管安安心心住在這兒,我連吉服都替你準備好了,等阿天一來,你們就可以拜堂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