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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和萨维尼安道:“我要向你交账,文件我都带来了。”
萨维尼安回答:“为了置办内外衣服,我差点儿走不成;那些市侩把什么都拿走了,我现在竞是浪子回家了。”
虽然一老一少之间的谈话非常有趣,萨维尼安的某些回答也十分风雅,但于絮尔直到天黑不出一声,始终挂着绿色面纱,双手交叉着放在披肩上。
萨维尼安见她不理不睬,反倒忍不住了,说道:“小姐好象不大喜欢巴黎罢?”
“我回到奈穆尔,觉得很高兴,”她撩起面纱回答,声音有点激动。
虽则天色昏暗,萨维尼安一看到粗大的辫子,神采奕奕的蓝眼睛,也把她认出来了。
他道:“我离开巴黎躲到奈穆尔来,也不觉得遗憾;因为我又能看到美丽的邻居了。医生,希望你允许我到府上来;我喜欢音乐,还记得听见过于絮尔小姐的琴声。”
医生肃然回答:“先生,我可不知道令堂大人是否愿意你跟我这老头儿来往;因为我对这个心疼的孩子是象母亲一样关切的。”
这句很含蓄的话引起萨维尼安许多念头,他也想起了那么随便飞送的一吻。夜色已深,天气很热,萨维尼安和医生先睡着了。于絮尔想着许多计划,到半夜才闹上眼睛。她脱下那顶极普通的小草帽,带着一顶绣花睡帽。不久她的脑袋也倒在干爹的肩上。天刚亮,车子到布龙,萨维尼安先醒了,看见她在车辆颠簸之下头睑不整的情形:睡帽望上翻起,皱作一团;车内的闷热使她两颊绯红,旁边挂着散开的辫子;那在一个非装扮不可的女子会丑态毕露的,但于絮尔倒反显出青春与美貌的光彩。心地纯洁的人,睡眠总是甜美的。半开的嘴唇露出一副好看的牙齿;散开的披肩,让你在印花纱衫的褶裥底下注意到她可爱的胸部,而并不妨碍她的端庄。总之,这相貌完全表露出她童贞的灵魂多么纯洁,尤其因为没有别的表情困扰,令人看得格外清楚。米诺雷老人接着也醒了,把孩子的头放在车厢一角,让她舒服一些;她一连几夜想着萨维尼安的不幸,此刻便睡得人事不知,听人摆布了。
老人对萨维尼安说:“这孩子睡得多甜啊!”
萨维尼安回答:“你一定很得意的;我看她不但长得美,心也挺好的。”
“噢!一家的欢乐都在她一人身上。便是对亲生女儿,我的感情也不过如此。明年二月五日,她足十六岁了。但愿上帝保佑我多活几年,替她物色一个使她终身快活的丈夫。这回她是第一次到巴黎,我想带她去看戏,她不愿意,因为奈穆尔的本堂神甫不许她去。我问她:将来你结了婚,丈夫要带你去,又怎么呢?她说:我当然听从他的。万一他叫我做件不好的事而我依了他,将来在上帝面前就得由他负责;所以为了他真正的利益,我一定有勇气拒绝的。”
清早五点,车到奈穆尔的时候,于絮尔醒了,发觉自己仪容不整,被萨维尼安不胜赞美的望着,不由得很难为情。班车在布龙停了几分钟,而在布龙到奈穆尔的途中,萨维尼安已经爱上了于絮尔。她淳朴的心地,俊美的身体,白哲的皮肤,清秀的相貌,迷人的声音,萨维尼安都细细研究过了;他所听到的声音,便是头天晚上她说的那句简短而意义深长,明明不愿泄露心事而仍不免泄露的话。萨维尼安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预感,觉得老医生向他描写的女子,用七八十万陪嫁把她装饰得金光灿烂的人物,就是于絮尔。
他心上想:“再过三四年,她二十岁,我二十七;老头儿说过考验,用功,好好做人的话。嘿!不管他多么精明,早晚会把他的心事告诉我的。”
三位邻居在他们的屋子外面分手了,萨维尼安临别对于絮尔一往情深的瞧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