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怡这才回想起昨晚的一切,她跳下马车,却看见沉思齐穿着灰色的麻布衣服,光着脚踩在用干草和黄土和成的泥里,用铁铲一下一下的往桶里装着泥。
醉一场、睡一觉虽不能让人脱胎换骨,困难的生活却让人没有了伤春悲秋的心情,只能脱下鞋袜,把脚踩进现实,一点一点的重新搭建生活。
吴怡从来没有发现,沉思齐竟然是这样鲜活特殊的男人。
京城里的人,记性好,忘性也大,提起某某官员,街边卖豆腐脑的小摊贩都能说出子丑寅卯来,见过一次面再见一次就能称呼某某爷,有日子没见着您了,您好吧,您家里好吧……之类的。
说忘性大,就是无论多大的事,过不了多长时间,都能被更轰动的事给盖住了,再没人提起,芦花案这样的大案子,也不过是在茶馆酒肆停留了月余,就没人提起了,现在京里最时兴的话题是恪王爷貌似又忘了凤仙君,又捧上新戏子了,标志就是凤仙君不再鲜衣怒马招摇过市了。
又过了一个月,凤仙君又搭上了新的冤大头,就是忠慎侯府的冯寿山,两个人当街搂搂抱抱的都不算新鲜,新鲜的是有小二信誓旦旦地说听见两人躲在雅间里办那事,动静听着让人脸红。
吴柔听说这事,说了句这就叫原地满血复活,就是不知道能活多久,冯家现在势力再大,也架不住猪一样的队友太多,冯寿山这样的就应该远远的送到没人知道的地方,结果又没管住,又出来了,京里人不议论了,他们还真当吴家、沈家、肖家,把他都给忘了?
“四爷,我跟您赌,三天之内冯寿山必死。”
“哦?”四皇子挑了挑眉,掂了掂怀里老儿子的份量,“胖了。”
“四爷,您赌不赌嘛。”
“你要赌什么?”
“三天之内冯寿山要是死了,户部的缺就是我二叔的了。”四皇子现在管着的就是户部。
“好。”四皇子点头笑道,“也应该是二叔升官的时候了,你倒是真惦记着娘家。”
“娘家就是娘家,女人没了娘家依靠,就是无根的浮萍。”吴柔说道。
两个人玩笑似地打着赌,没想到的是第四天冯寿山还活着,只是到了第四天的晚上,冯寿山消失不见了,据说冯家的人找了一夜,挨家青楼妓馆的搜,凤仙君被找出来打得皮开肉绽的,就是不知道冯寿山在哪儿。
第二天天亮,冯家的人一开门,就看见冯寿山被剥得赤条条的拿吊狗的绳子吊死在冯家大门口。
冯家老太太当场就厥过去了,再也没有醒过来。
冯家吃了这么大的亏,皇后娘娘在圣上跟前却连哭都不敢哭冯寿山,只敢说忧心老太太的病。
洪宣帝当着她的面不说什么,等她走了跟身边的内侍说:“冯寿山死得好,冯老太太这一病好不了才好呢,冯家就彻底的清静了。”
他都暗地里这么说了,自然有人把话传出去,冯老太太自然没有活路,御医开了些补药,民间的大夫也没有什么办法,冯老太太挣扎了七天,咽气了。
冯家的人上下打点找凶手,却是一星半点的风声都找不到,最有能力的姑爷曹淳都说没法子,做这事的人做得隐蔽,是老手所为,冯家也只好偷偷的夜里发送了横死的冯寿山,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发送了老太太。
吴柔抱着儿子喂奶子喝,“儿啊,冯寿山死得这么干净利索,这事一准是那个人做的,他倒真铁了心把自己往冯家这条大船上捆。”她说完了,冷笑了一声。
京里发生的事跟远在辽东边城的沉思齐跟吴怡无关,小院子被他们一点一点的修缮整齐,重铺了房顶的茅草,拿旧砖铺了院子,外墙重糊了一屋厚厚的草泥,内墙用白纸重新糊过,重垒了院墙又重换了门,俨然是个规矩殷实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