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窗的软榻,在那里度过一个白天和一个下午,掌灯时分,洗完了澡,荷衣便又将他抱回大床。
她时刻提防着他受寒,咳嗽或腿伤发作引起抽搐。这些身体的震动是骨伤恢复的大忌。
这种日子,荷衣只要过上一天就会发疯,慕容无风居然象这样一动不动地躺了整整两个月!
他很安静,从不发脾气,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只有一次,他实在是有些难受,便让荷衣将他扶上轮椅,两个人围着院子的回廊转了一圈。
有时候,他会想起云梦谷,想起竹梧院,会说自从他走后,那些积下的医案岂不要堆到房顶?然后他又喃喃自语,说蔡宣和陈策一定会替他料理好谷里的医务。
荷衣开始猜想他究竟还有没有余力回家,多少年之后才能回家。
他的身子受了这么些挫折,正在一天天地垮下去。
她每天都替他按摩日益萎缩的肌肉。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摆弄着自己的肢体,神态故作淡然,内心却无比歉疚。
“荷衣,你不必为我做这么多。”有一天,他忽然道。
“这样你会好得快。”她反而越干越起劲。
他默默地看着她,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他的风痹已逐渐转移到他的左臂。
左臂是他全身唯一完全健康的地方。他写字,诊脉,用的都是这只手。
但他已感到这只手已渐渐地变得不大灵活。寒冷的时候,肘关节和手腕都会有一种刺骨的疼痛。
也许就在不久的一日里,他醒过来,会发现他的双手因风湿而变得僵硬。
那时候,连吃饭这种简单的动作,他都会大感困难。
他努力不让这种想法进入他的大脑。可是他偏偏在夜里不停地想着这些事情。
无论如何,他得在自己完全变成一个废人之前将自己结束掉。
在他还有力气死之前,他一定要死去。
他绝不能活得象一个婴儿,连一点起码的尊严也没有。
夜半他为了自己即将来临的苦难而彻夜难眠,瞪大眼睛看着无边的夜色。身边的人却始终平静地睡着。她的睡眠是那样的安稳。
对明天,她总是充满信心。
“无风,你想想看,多少人在父母的训斥下度日,悲惨地受得老人意志的左右。没有父母,这种运气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有一天她居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当然,她是弃儿,难免对父母有一种怨气。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痕迹,足以让她找到自己的历史。
她象一团飘浮的气体没有归处。
“荷衣,如果有一天,你终于找到了你的父母,发现他们还活着,你会高兴么?”有一天夜里,两个人聊性大发,一直谈到深夜,他这样问道。
“我不知道,因为我根本不会去找我的父母,而且也早已发誓不再想这个问题。”她淡淡地道。
“我来替你想办法。我们雇人,掘地三尺也要把你的亲生父母找出来。”他道。
“无风,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和你想得一样。”她嗤了一声。
有时候他觉得他并不了解荷衣。她的内心深处仿佛也有一个打不开的硬核。
第三十七章
漫长的冬季终于走到了尽头,虽然室外还是一片苦寒,庭中的小树已开始发芽。风吹到脸上,已不再刺骨。
三月初的时候慕容无风的骨伤已基本愈合。他总算已能活动,可以自己下床,转动轮椅,四处走动了。
便在这一月的中旬,三个人又来到了天山。
那一条静静坐落在草原尽头的山脉,山顶上仍是终年不化的积雪。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