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得片刻,有人聲漸近。
一小隊追兵搜尋到此處,胡亂翻弄起了後院。庾晚音將槍握在手中,屏住呼吸等著。
頭頂有人交談:「應當不在這一塊,他們都往樹林追去了。」
「那村婦不是說是幾個男人麼?我看又要抓錯人了,這都第幾個村了?」
「沒準是喬裝呢。」
「嗐,臭娘們真會逃啊。上頭那位說只要抓住,死活都可以,要是落咱們手裡了,不如先讓兄弟們嘗嘗那皇……」餘下幾字隱去了沒說,只留下一陣竊笑。
凌亂的腳步落在他們幾寸之外,又漸漸遠去。
又過半晌,確認人都走遠了,庾晚音繃緊的身體才一點一點鬆弛下來,打起了細小的擺子。
她高燒未退又折騰這一遭,只覺眼冒金星,貼著洞壁慢慢滑坐下去。
她原本還抱著最後一絲僥倖,希望來的不是端王的人。然而聽完方才的對話,局勢算是徹底明了了。
都城裡如今是端王掌權。
夏侯澹呢?還有可能活著麼?
暗衛解了外袍披到她身上。
庾晚音:「多謝。」她抖著手裹緊外袍,「方才分開的那兩位兄弟——」
「應該會借著林木遮掩,耗死一批追兵。」暗衛語聲平靜,「他們會在被俘之前自盡,不會給人留下線索的。」
出發時護送她的二十人,如今只剩兩人。
庾晚音沉默片刻:「是我的錯。」
她留下了那五戶村民,卻葬送了兩個暗衛的性命。
暗衛驚了一下,想找話勸慰她,庾晚音卻突然問:「你們都叫什麼名字?」
從穿來那日開始,她一直在迴避這個問題。因為按照原作,這些年輕人都是要死的。她不想知道他們的名字,仿佛只要他們保持面目模糊,她就可以少背負一份債。
暗衛:「屬下是十二,他是四七。剛才走的是六五和……」
庾晚音:「真名。」
「屬下沒有真名。陛……」暗衛顧及到小偷在一旁,臨時改口,「主人說,我們領到編號的那天,他已將我們的真名刻在了墓碑上,從此前塵盡去,不得再提。」
庾晚音抱膝坐著,將臉埋入膝蓋間。
這茫茫世間,有一個人能洞見她的所有痛苦。
當她踽踽獨行,才發現每一步都踏在他的腳印上。那伸手不見五指的漫長前路,他已不知走出多遠,以至於連背影都尋不到了。
地洞裡鴉雀無聲,只有那碎了腕骨的小偷粗重的呼吸。
庾晚音嗓子發緊,再次堅持道:「真名。」
暗衛頓了頓,似乎是笑了一下:「屬下是十二。」
一旁的四七在低聲逼問那小偷逃出村莊的路線,半天問不出一句話來。他匕首一划,小偷吃痛,帶著哭腔「啊啊」地叫了起來。
四七:「原來是個啞巴。」
庾晚音:「搜他的身,他剛才能逃出柴房,身上應該還藏了工具。」
窸窣一陣,四七搜出了一枚刀片,還有一條新情報:「……是個女啞巴。」
林玄英率軍一路殺向都城,頭一日還遇到了些阻撓,被他們以摧枯拉朽之勢碾壓了過去。
從第二日開始,所遇反抗消極到可以忽略不計,有些州府甚至未戰而降,大開城門任由他們過路,只求早些把這些凶神送走。
很快他們就得知了原因。都城大亂,皇帝「忽染重疾」,如今是端王攝政。
而端王宣稱妖后庾晚音弒君未遂,正在四處張榜抓捕她。
與此同時,新的密信飛到了林玄英手中。
他匆匆掃完,順手撕了:「端王又來催了,還讓我們沿路盯著點,幫他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