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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2 / 5)

带着三分笑意,真笑起来,眼睛里就像汪了水,正是人们常说的桃花眼。

他要去接的,是老太太的一门远亲——这话要追溯到四五十年前啦,那时老太太刚成亲不久,举家迁往南方,在陕西地界上遇上了土匪。据说老太太当年美貌非常,眼看就要被抢去当压寨夫人,是陪嫁丫环明杏儿挺身而出,自愿嫁给土匪头目,这才逃过了一劫。

两人在分开时拜了姐妹,这一别数十年,倒也没断过联系。明杏儿仿佛甚有本事,把个土匪头目收得服服帖帖,两人日子过得不错,时常往这边寄点皮货山货什么的。只有一样不足,就是男丁不旺,好不容易养个儿子,到三十岁上死了,留下一个孙女。

傅少鸾要去接的,正是这位干姨奶奶的宝贝孙女关玉棠。

“先说好,我是没空的。”

昨天晚上,傅公馆的客厅里大家都在座,因为老太太郑重地宣布了家里要来贵客的消息,同时还宣布了这位贵客来上海的目的,那就是——“望姐姐替棠儿找个好人家。”

这是信里的原话。

一听这句,傅少鸾连忙撇清关系。而且老太太,能不能不要把那充满期望的眼神放在我身上?我对土匪窝里出来的女人可没什么兴趣。

大爷日理万机,自然是更加没空的。二爷无事一身轻,于是担子自然落在肩上。

“好说好说。”二爷今年三十出头,跟少鸾一般洋派,西服西裤,短发上抹着头油,和二太太坐在一起,人都说是画报上的明星。他不管事——大家也不敢要他管事,只盼他少花点公账上的钱就好——因为更有空打理自己,夫妻俩天天出去应酬,喝茶跳舞看电影,一样也不落,场面上倒混得很开,也因此能帮到大爷不少,只听他道:“叫什么名儿?有相片没有?”

老太太从信封里拿出一张小照来。

“呵!竟是个美人!”二爷赞道。

少鸾就在二叔手里瞄了一眼,相片里人的脸只有指甲盖大,但一双眼睛宝光熠熠,黑白分明,仿佛人就在眼前。

“咦?”他还以为北方姑娘都是五大三粗,草草扎个辫子,穿一身肥胖的棉衣棉裤,见人就咧开嘴傻笑。

老太太瞧见孙儿神色,暗地里一喜。当下接人的事就算定下来了,各人都散去,叔侄俩约出去打牌,这是他们惯常的消谴,席间不知怎样接人的人就换了一个,二叔把相片交到少鸾手里,拍拍肩,“辛苦你跑一趟啦。”

“为二叔分忧,是应该的嘛。”少鸾笑着说。

车子停在南洋大学门口,傅家姐妹下了车,车子继续往火车站去。没有姐妹俩的打趣,车上一下子安静下来,少鸾的手指敲着膝盖,把相片又拿出来看了看。

嗯,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看惯了上海滩细眉柳目的南方佳丽,去会一会这个爽利的北方妞儿也不错!头上还是梳着老式的发辫,戴着珠花,两条辫子从耳边垂下来,相片只照到肩胸,往下就看不见了,也不知这辫子有多长。

火车站里里外外来来往往的全是人,乌泱泱一片。外面还夹着许多等生意的人力车以及有人群里来回兜售货物的小贩,小吃摊子摊在路边,卖油炸萝卜丝饼、臭豆腐以及馄饨面,摊主的人头早就被挡住了,只闻得一阵阵油烟气,混在人身上挤出来的汗味里。幸好不到片刻他要等的那趟车就来了。

于是人群更涌动了,新买的皮鞋给踩了好几脚,少鸾捉住一个想要算账,一想又松开手让那人走了。这一下耽误,总没见着那位美人出来。

直到有个穿长衫的年轻人站在面前,一拱手,问:“请问是傅公馆的人吗?”

傅少鸾忙说是。

“在下关玉蕉。”年轻人说,把身边一个东张西望的小子拉出来,“这是舍妹,关玉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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