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也罷了,她這輩子就這樣了,可她真怕連累她的兩個女兒和她的兒子。——大女兒周一弦親事已定,定的是她姜家表哥。若真有事,姜家應該會善待一弦。那一柱呢?一柱驕縱而無腦,又一根筋……
高氏看著兒媳婦變了又變的臉色,聲音轉柔:「也沒有誰,我也記不得是誰說過了。不是什麼大事兒,你也別往心裡去。安心養胎是正經。咱們家子嗣單薄,好好養著,給杲兒再添個弟弟……」
姜氏諾諾應著,悄悄撫上了自己的腹部。她心說,還好老太太是通情達理的,不是那等蠻不講理的人,還好她有身孕。老太太即使心裡對她不滿,看在她有孕的份上,也會也不會為難她。
「至於一柱的婚事,你就不要太操心了,這孩子自己有主意,她未必會領你的情。你要是真的操心。不妨等你生下了孩子,將養好了身體,再慢慢去給她找……」高氏笑了一笑,「你為她好,她也不一定能知道……」
姜氏應了,她心中一澀,輕聲道:「是一柱嗎?是一柱去求老太太的?」
老太太高氏一般話不多,跟他們這些小輩說話,更是言簡意賅。這回破天荒說這麼多話,不會沒有緣由。她和嫂嫂的話,當時沒有外人在場,只說這話時,一柱過來了。
是一柱吧?因為不耐煩母親為她安排親事,所以轉頭去求了祖母?
姜氏心裡酸酸的,並不好受。
她的三個兒女,周杲自幼受祖父祖母以及父親疼愛,這孩子聰明肯學,不用她費太多心思。只她這一對雙胞胎女兒,因為知道了丈夫取名的緣由,她對她這倆女兒極為憐惜寵愛,又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自憐。
而且,這倆女兒里,因為周一柱是妹妹,她對一柱更加疼寵。
所以呢?所以一柱連對她的話有意見都不肯說出來,而是要去求助自己大病初癒的祖母麼?
姜氏很失望,又極難過。然而,她又不敢讓悲傷的情緒蔓延,她知道她還懷著身孕,不能大喜大悲,但還是忍不住濕了眼眶。
高氏瞧了兒媳婦一眼,輕聲道:「不要多想。她小孩子家家的,她的事,不用急。你只管安心養胎……」
姜氏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己雙身子,真的不能想太多。
高氏略坐了坐,又說了幾句寬慰兒媳婦的話,才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好好歇著。缺什麼,想要什麼,直接吩咐了人去拿。老二惹了你,你只管跟我說就是。至於那幾個孩子……」高氏嘆了口氣,幽幽地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她自己有主意,你真想跟她細細爭論,也得先為自己想想。你覺得你為她好,她未必知道……」
姜氏初時還能忍著,待聽得這句「你為她好,她未必知道」,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撲簌簌往下直掉。
她想起自己做姑娘時,母親所說的話,多子多女多冤家,無兒無女坐蓮花。她這幾個子女真是她上輩子欠下的債。只有他們都好了,她這做娘的,才能真正放心。
正說著,周一弦周一柱姐妹齊齊走了進來。
周一柱心裡有些不安,一來就看見母親垂淚的模樣。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快步走過去,對祖母道:「祖母,您別怪娘了,娘還懷著弟弟……」
——這一刻,她出奇的冷靜,她想,祖母怪罪母親,但是只要有人從旁求情,讓祖母意識到母親是有身孕的人,母親就會沒事了。
畢竟子嗣是大事,祖母又不是蠻不講理的人。
然而,姜氏卻只是看了她一眼,良久沒有說話。若是起初姜氏心裡還存有僥倖,想著可能一柱並不清楚。那麼此刻,她的這些僥倖心理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周一柱什麼都知道,她是存心的,她存了心思用自己的祖母去壓制自己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