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红色一齐闯入视野中,叫人登时心潮澎湃、气血上涌。
窗外竟已日上三竿,我且自笑笑,又为自己感到悲哀。其实我一晚何曾睡着过?夜里爆竹声声响彻通宵,直到天明仍不知倦。我却不敢翻来覆去,只好僵着身子维持一个动作。天亮时则更是觉得心头燥热得很,却为了醒来不致太过尴尬而一再装睡。我知道李斐何时一个跳步越过我起床更衣,那时我怕得几乎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他见我醒了又说什么。等到他终于出了门却还是紧张得心跳失常,忐忑不安地想着他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外头不知定格了多少双期待的眼睛,我哪里鼓得起勇气走出房门半步?于是索性一直赖在床上,直到睡得自己腰酸背疼才不得不坐起身来。
这样的日子啊,我怎么会过上这样的生活啊!
门外风雪稍霁,壮观的雪景多少安慰了我烦乱的心。这场雪下得远比初雪更大,院子里原先稀疏的树木几乎让落雪埋住,被人清扫后积雪更是堆得树下高高的。自那日晕倒之后,宅子里多出了好些仆役和婢女,有些是李府新招的,有些则是王府调配来的,比如小娴和小静。一想起昨晚熄灯后房门外的脚步声,我便不敢抬眼去看她俩的表情。在所有人看来,我已为人妇,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但我心中知道,我并没有因此改变多少。
天知道我为何走上这条路,我更难以相信李斐愿意背负这桩婚事是单纯出于男婚女嫁的考虑,尽管他昨晚对我说出了那样动听的话儿。莫可奈何,我明明感觉到有些东西真实到几乎不容置疑,却还是不敢放纵自己去相信。许多事的界限就区别在这一念之间。但这一念之间便是一道分水岭,过了这道线,人怕就要疯了、痴了。而我偏偏越过了这道分水岭,想要爬回去却比来程还要费力。我怕受伤、怕失望、怕半途而废,哪怕手握着六分胜券,我也会因为余下那四分失算而裹足不前。这样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再在五道堂混下去,能捱到现在还四肢健全已然算是万幸了。
白白认识到自己可恶的地方,可我有毅力改掉吗?唉……我是凡人,是凡人就不会完美,烂毛病虽然一大堆,不过就算要改也得慢慢来嘛。心虚地吞下一碗肉饺子,我此刻只想幸福地享受美味。
正月初一大拜年,小静陪我回了信王府,可惜信王一早就进宫去,没机会和他照面。信王妃对我照旧很好,那每每流露出关切的话语和眼神总让我觉得受之有愧。她还留我在她院中吃午饭,这可是自她几十年前修行以来首次请人留膳,我自然觉得荣幸之至。
呵呵,好吃好吃啊!我故作矜持地咬一口那金灿灿的肉,心头乐得开出一朵花。边吃边聊着,尽管我们相谈甚欢,但我却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巾儿姐姐呢?她没有随行回来吗?顾及巾儿姐的特殊身份,我没敢当场提出我的疑问,没想到王妃却心电感应般说到了她。
“唉,王爷非得说静耳是什么奸细,这岂不等同说婆婆我收留奸细?幸好李斐奋不顾身救下了静耳,也不知道他和王爷说了什么,静耳就被放走了。”
“呃?”我隐隐想到什么,见王妃主动提起便顺着往下说。“她还能去哪儿呢?”
“是啊,婆婆也担心那丫头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若是有亲友投靠,当日哪儿还会叫我收留了?唉……不过总比让王爷抓了的好。”她不觉伤心地放下筷子,却不忘让一旁侍女为我轮换菜盘。想吃还未吃到的佳肴就在眼前,我试着甩掉脑子里的想法专心犒劳我的肠胃,先前高涨的食欲却不觉淡了下去。
王妃回来那天正是腊月二十八,巧合的是,我就是在那天晕倒在膳厅里,直到晚上才被马大娘发现。马大娘说她遍寻不着李斐的人影,不想他竟是因为……心口砰的跃起一丝惊喜,我忽而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外面天寒地冻,白雪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