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刘玉娘今年年方十五,听闻是苏州人士,自幼父母双亡,被他大伯卖进了戏班子。这孩子年纪虽幼,却倒色艺双全,天生的一副好嗓子,秉性又极是聪明,被那戏班班主调%教了两年,身段、唱腔、作态都学了个十足。一经登台,倒艳惊四座,这名声就渐渐传扬开了。那班主曾与她起过一个花名,叫灵官儿。谁知这孩子倒有几分倔脾气,说什么不肯改名,仍只用本名挂牌。德胜班这些年走南闯北,在这玉娘身上着实挣了不少钱。这玉娘的缘分也甚好,捧她场的达官贵人颇多。每到她登台,场中必定是满的。今日姐姐来得巧,碰上我这个半包,不然是必定没座儿的。若说她的好处,一时半刻倒也说不尽然,姐姐看过便晓得了。”
夏春朝听她讲了半日,于这刘玉娘的本事仍旧一知半解,又听傅月明如此说来,便也更不多问。
正当此时,楼下乐声再起,台上已然开戏。
只听一班伶人吹啦弹奏一番,就见一小旦合着曲声款款上台。夏春朝放眼望去,但看这女子步履轻盈,身段袅娜,面上施了油彩,不辨妍媸,心中暗道:这想必便是他们说的刘玉娘了,只看这身段,倒是个妙人,却不知她功夫如何?
正想时,那小旦已然开腔,初入耳时只觉婉转动听,倒也并无什么奇特之处。继而那起伶人停了演奏,只听那小旦清唱之声。
但闻那昆腔娓娓而来,却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又似仙音入耳,四肢八体无不通泰,七窍六脉无不熨帖,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那小旦随唱随舞,曲声绕梁不绝,身姿袅娜翩跹,戏中悲欢离合无不淋漓尽致,就活脱脱一个霍小玉立在眼前。那与李益离别之情,婉转之态,莫不动人心魄。这两折戏恰巧戳动夏春朝心肠,忆及将与丈夫离别,那番滋味较之旁人自然更胜一等,不免有些珠泪莹莹的光景。
待一折唱罢,那小旦才向着台下欠身行礼,场中炸雷一般响起喝彩之声。又不知谁向台上抛了一串铜钱,旁人便便相仿,一时台上钱落如雨。
傅月明转头向夏春朝笑道:“如何?果然名副其实罢?”却见夏春朝正抹眼睛,不由笑道:“姐姐戏听得入神,竟哭鼻子了么?”夏春朝也觉不好意思,笑了笑不接这话,只说道:“这刘玉娘果然好手段,倒瞧不出她年岁不大,竟有这般功夫。”傅月明微微一笑,说道:“若非如此,又怎能盛名如斯?这女子容色亦好,愿讨她的委实不在少数。只是这班主将她看做一株摇钱树,轻易不肯放人。但有人问起身价,他便狮子大开口,将人吓退。”
夏春朝说道:“他既要用这孩子挣大钱,怎肯放她去?这姑娘落在他手里,还不知吃了多少磨折哩。”傅月明回道:“倒好,因玉娘红,名气旺,这班主也很捧她,日常衣食用度供给都是顶好的,也将就的过去了。”夏春朝却摇头道:“似班主这等人,同开堂子的原是一般的,于手下的伶人,黑的固然凌虐不堪,红的又勒掯不放,定要榨干了油水再做打算。这孩子若能红上几年,有人肯出大钱救她出这牢坑倒好。如若没这个福气,往后也是艰难。”
两人说了一回话,各自的丫头上来添了茶水,吃了些瓜子糕点,那下头再度开戏,二人看戏不提。
却说陆诚勇看妻子上了楼,他自家便在楼下场中随意寻了个位子坐下。他本性不爱看戏,今日不过为陪伴妻子起见,看了一回也品不出好坏,加之场中人多热乱,气味难闻,便有几分不耐。因戏不曾唱完,不好离去,只得耐着性子熬。
正在百无聊赖之际,肩上忽被人按了一记。他慌忙回头,却见一身着玉色大氅男子立于身后,正口角噙笑望着自己。
一见此人,陆诚勇慌忙起身,向他拱手作揖,笑道:“贺兄一向少见,今日也来看戏?”原来此人正是昨日他同夏春朝讲起的贺好古。
那贺好古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