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中軍大堂里燈火通明,借著亮得如同白晝的火光,徐晉發現二舅子的左眼角確實有點瘀青,只是看起來並不算嚴重。謝二劍有點惱火地瞪了一眼幸災樂禍的四弟謝三槍,大聲喝道:「把人押進來!」
話音剛下,俞大猷便被押了進來,低著頭跪倒在案前,沉聲道:「罪囚俞大猷參見欽差大人。」
徐晉平靜地道:「抬起頭來。」
俞大猷緩緩抬起頭,當看到端坐在案後的徐晉時,不由微微一愕,雖然早就聽說這位欽差徐大人很年輕,沒成想竟年輕到這種程度,估計也就二十左右,比自己還小些,而最讓俞大猷奇怪的是,這個徐大人有些臉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謝三槍看到抬起頭來的俞大猷,差點失笑出聲,原來後者的臉此刻青一塊紫一塊,嘴唇腫得像兩根香腸,眼睛也一隻大一隻小,確實比二哥慘多了,顯然被修理得不輕。
徐晉皺了皺劍眉,大約是五年多前,他和小婉賣掉祖田到了上饒縣城求學,買下了俞大猷叔父那座宅子,當時便見過俞大猷一面,這小子還十分拽地警告自己不要占他叔父的便宜。只是如今時隔五年多了,少年人的模樣本來變化就大,再加上這小子臉上青腫,實在瞧不出相似的地方來。
「你叫俞大猷是吧?」徐晉有些不確定當年那個少年是不是眼前這一個。
「罪囚是叫俞大猷!」
「根據軍籍上的記錄,你應該是福建泉州府人氏,你父俞元贊亦是泉州衛的一名百戶,為何你會成為揚州衛的百戶?」
俞大猷大聲答道:「回欽差大人,屬下在泉州衛期間僥倖斬殺來犯倭寇十人,因功升為百戶,由於泉州衛暫沒缺額,所以前年調到揚州衛任職。」
此言一出,屋內的五百營悍卒不由都肅然起敬,正如官場看重資歷和出身,軍人看中的卻是軍功,斬首十級放在五百營中也算是佼佼者了。
徐晉點了點頭道:「斬殺倭寇十人,也算得上是個英雄好漢,但為何要做出盜賣火器給倭人此等腌臢事來?」
俞大猷低下頭沉聲道:「本人缺錢銀使用,一時糊塗犯下大錯,願意一死謝罪。」
徐晉不由怒道:「幸好那些火器還沒流入倭人手中,否則你死十次也不足以謝罪。俞大猷,這些火器果真都是你盜賣的,可還有其他同夥?」
「的確是我一人盜賣的,與其他無關!」
徐晉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淡道:「那本官問你,你一共盜賣了多少件火器,得銀幾何,銀子現在何處?」
俞大猷明顯愕了一下,支吾道:「具體盜賣了多少本人記不清了,反正庫房中淘汰的火器我搬了兩三成,得銀八兩五錢,全部花光了。」
趙大頭禁不住破口罵道:「王八蛋,一支火銃造價二兩銀子,三眼銃四銀子,地雷一分銀子一顆,二十多杆火銃,三桿三眼銃,十二枚地雷……你告訴老子只賣了八兩五錢銀了!」
「都是些殘次品,已經沒有用了,跟廢鐵價錢差不多。」俞大猷紅著臉分辨道。
徐晉沉著臉道:「你把這些火器賣給誰了?」
俞大猷立即答道:「揚州城中一個叫二狗子的潑皮,不過此人拿走了火器後便不見了蹤影,本人再也沒見過他。」
徐晉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俞大猷,淡道:「俞大猷,本官再給你一次機會,老老實實坦白,如果火器不是你盜賣的,本官可以饒你一命。」
在徐晉利劍般的目光注視下,俞大猷只覺如山的壓力撲面而來,不由頭皮陣陣發麻,強自鎮定道:「欽差大人,火器確是本人盜賣的,一人做事一人當,大人要殺要剮,悉隨尊便。」
徐晉不由大怒道:「好,那本官便成全你,來人,把狀子給他簽字畫押,明日午時在營門外斬首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