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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1 / 4)

像被抽掉了骨头,坐立不住。 这时,我的母亲忽悠一下就走到我面前,奇怪的是,她没有同往常一样,一边推门,一边叫我的名字。而是站立到我眼前之后,才小声而神秘地唤了我一声。更奇怪的是,这里还出现了一个时间差,母亲的敲门声是在她进屋之后才响起。但那绝对是母亲的敲法,是用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在木门上像弹琴似的轻轻弹四下,不是三下或者两下。那是一种很独特的敲法,所以决不可能是别人的敲门声。 我吓了一跳,往后闪了闪身。 我母亲说,“拗拗,我带你到前院葛家去看看,那女人死了。但你不用害怕。” 我说,“我怎么会害怕?死人的院子总是比活人的院子更安全。” 说完,我自己就跑出家门,奔前院去了。 前院这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灯火通明的陵园,狗尾草、喇叭花、“死不了”、向日葵混乱地竞相开放,拼命地放射出自己的红红黄黄的颜色,格外耀眼,以至于院子里的空气都被染成一团团闪烁不定的彩光。一只黑木棺材醒目地停放在葛家门前,那棺材庞大得十分夸张,足有半堵墙垣那么高。我走过去才发现,原来它是敞开着棺盖,所以才那么高。 葛家男人伫立棺边,手里捧着一个小本本,一会儿抬头环视一下四周的人群,一会儿又往棺材里看看,然后在小本本上记上几笔。神情一点也不悲伤。 我终于靠近了那只黑棺材,看见里边乱糟糟的,一个女人形的躯体掩埋在一堆花花绿绿的绫罗绸缎里,她的头部遮挡着一块白布,枕在一个漂亮的藕荷色花边的枕头上。我很难过地看了看她,心里却没有什么恐怖。 这时,我忽然发现,躺在棺材里的葛家女人似乎还有呼吸,因为盖在她脸上的那块白布,在她的鼻孔下边的嘴唇部被吸附成一个凹陷的椭圆形,并且忽悠忽悠起伏颤动。我迅速向后猛地闪了一步,十分惊恐。 这时,棺材里的女人伸出了她被病魔侵吞得纤细的胳臂,拉住了我的手。我惊诧那手居然是温热的。然后那女人用另一只手掀开一角脸上的白布,露出来一只眼睛,确切地说,是半只眼睛。 她冲我笑笑,极其轻微虚弱地说,“别怕!” 我说,“你还没有死吗?” 她说,“我还没有死。我在做一次实验。” “实验?” “我不怎么相信人,包括我的男人。你看,他除了忙着记录丧葬礼品,一点也不难过,看上去倒挺快活,肯定是为获得了一次新的‘机会’而高兴呢!”

九:一只棺材在寻找一个人(2)

“你死了,他有什么机会?” “他获得了再娶一个年轻新娘的机会。” 我说,“他不知道你没有死吗?” 她说,“不知道。这是秘密。就我们俩知道,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就是想活着看看到底谁哭谁乐?想活着知道谁会真正悼念我,谁的眼泪是假的,谁的无言是真正的难过。” 她喘息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里的位置,是通过在他的身体里占有多少‘水份’来体现的。我就是想称一称我的死使别人溢出的眼泪的分量和质量。” 我长叹了一声,“你没死就好。我陪着你,我不怕你。” 她继续自言自语地说,“这个世界到处都是肮脏、虚伪的陷阱,我的棺材埋在哪儿都让我不放心。你看,这讣告,写我在‘ⅹⅹ年某一次清理阶级队伍的斗争中,立场坚定,是非分明,对敌人毫不手软,充分表现出了大无畏的精神’。你以为这是赞美我吗?这简直是诬陷,因为那是一次特殊事件,残暴而血腥。” “是吗?为什么呢?”我不解地问。 “因为,所有的人都有十张嘴,而只有人睡着了不说话时候的那张嘴,才是惟一的诚实的嘴。”她说得多了,气息更加微弱,犹如一架喑哑了的古琴,她发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个嘶哑的音符,在庭院稠密而乱糟糟的空气里飞舞。 “你死了,我不会诬陷你。”我说。 “哎,其实,我的坟墓一直就安在我的心里。”她说。 说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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