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木匠就给他钻耳朵。另一个水手闹牙痛了;这个木匠就拿出钳子;一只手啪嗒地拍一下他那只条凳;教他坐下去;可是;手术还没有做;那个可怜的家伙就已不由自主地畏畏缩缩了;因为这个木匠甩着他手里那只木虎钳柄;示意他如果要木匠替他拔牙齿;就得把下巴夹在那只虎钳里。
于是;这个木匠就有对付任何事情的准备;而且对一切事情都同样显得毫无所谓;毫不在乎。他把牙齿看成是一小块牙骨;把脑袋只当成一块顶木;至于人呢;他淡然地把他看成一只绞盘。不过;照他这样对各行各业都无所不通;而且又有如此熟练的功夫;似乎可以说他具有非常聪明利落的才干。可是;又不完全如此。因为;这个人除了好象有种不受个人感情影响的迟钝以外;毫无任何特点;我说;不受个人感情影响;是因为他竟变得跟周围的一切事物混而为一;所以他好象是有目共睹的大傻子;随你怎样闹得天翻地覆;他仍然始终闷声不响;哪怕你在干下什么天大的事;他还是置若罔闻。不过;正是他这种有点可怕的迟钝;就不免使他象个十分不近人情的人。。。。。。然而;说也奇怪;他有时也很健谈;能够显出一种古朴的。转弯抹角的诙谐突梯;时不时说出一种半新半旧的俏皮话来;这俏皮话;在挪亚方舟上那个古老的船头楼值夜时;倒是可以解解闷的。这个老木匠是不是个终身的飘泊者;这样颠沛飘泊得不但连苔藓都没有找到;而且把他本来那点外貌也给磨掉了呢?他可真是个彻底的心不在焉的人;一个没有零数的整体;象一个初生婴儿似的冥顽;既不考虑到今生;也不估计到来世地生活着。你简直会认为;他这种奇特的冥顽就不免是一种愚钝;因为在他的各种工作中;他并不象是凭理智;或凭本能干的;也不完全是因为他曾拜过师傅;或者是理智;本能;拜师傅都各有一点;而完全是凭不闻不问。不加思索的依样画葫芦的方法。他是个纯粹的手工匠;他的头脑(如果说他有头脑的话);一定是早就顺着脉络通到他的手指头了。他就象是一种不合情理。然而用起来却颇著成效的。小型而内容丰富的。舍非尔德式的机巧工具;外表。。。。。。虽然稍微大些。。。。。。象是一柄普通的小刀子;可是;那里面不但有大小不同的刀刃;而且还有螺旋钻;拔瓶塞用的螺丝锥;镊子;锥子;笔;尺;指甲锉子;山头锥。因此;如果他那些上司想把木匠当螺旋钻用;他们只消打开他身上的那一个部分;就可以旋紧螺丝;或者如果要把他当镊子用;那只消提起他那两条腿;就是一把镊子。
然而;如上所述;这个万能式的。可开可闭的木匠毕竟不完全是一架自动式的机器。如果说他身上并没有普通的灵魂;那他可还有一种总在不规则地起着作用的微妙的东西。然而;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是不是水银精;还是几滴鹿茸精;那可说不上来了。可是;一定有些什么东西;而且一定已经在他身上居留达六十多年了。就是这种东西;他身上这种难解而机灵的生命要素;就是这种东西;这才使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自言自语;不过;只象是一只不合规律的轮盘;还在独自不停地嗡嗡叫;或者;更正确点说;他的身体就是个岗亭;而这个自言自语者就在那里值班;老在自言自语;使他自己醒着不睡。
第一百○八章 亚哈和木匠
甲板上。。。。。。初夜班
(木匠站在他那虎钳条凳跟前;借着两支灯笼的亮光;正在忙着锉平那块做腿用的牙骨;这块骨头已给牢牢地嵌在虎钳里。条凳上摊着一片片的牙骨;皮带;衬料;螺丝和各式各样工具。前边;熔铁炉发出熊熊的火光;铁匠正在那里干活。)
〃可恶的锉子;可恶的骨头!该软的时候偏偏硬;该硬的时候却偏偏软。哼;算了吧;谁高兴锉挺硬的牙门骨和胫骨。另外找块来试试吧。是呀;现在这块骨头做起来可麻利得多啦。(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