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说妄是当朝大儒,一生着作颇丰,学术精湛,从未出仕,却有一子做到了云南总督,有一女嫁进了北静王府,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说他不过是假清高,却也不能明说,毕竟这位只是不肯做官而已,倒也没什么清高的言论出来,只说了句“不过为了那么些俸禄,天天起早贪黑的,吃不好睡不好,还时常提心吊胆的,多想不开才吃这个苦头”,大家就是想说他是清高都没法子说。
王子腾不是靠考试当的官,却也不敢轻视方老爷子,只能由着水溶把这事给岔了过去。却犹自苦恼回去怎么说与李学士听――不觉又恼李学士何苦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真如水溶所说,今日也是林沫不在,他要是在了,或者曹尚书听说了,这事都没个善了。都快要过年了,谁都希望和气生财,户部到最后也算是给人留了几分面子,李学士真要追究起来,谁难看还不一定呢。
想到这儿,便是久经风霜,王子腾也不禁咋舌,以林沫一个弱冠小儿的资历,挑战这几百年来早就固于人心的规则,不光卓有成效,甚至连他们这些颇有根基的老臣,都不由自主地觉得,若他真的想动动谁,还真的能伤人个六七分?这可真是古往今来头一人了。只是王子腾又立刻想到,只怕能干的不是林沫,而是能挡住群臣非议,一手护住他的皇帝吧?前朝真有人有他这壮志,只是到头来,倒是为君的顶不住压,把手下推出来平息了众怒。而今皇帝为君数十载,众人只觉得他尚在太上皇的权威之下休养生息,却不料他早已将中央地方全权握在手中,有人反对的,便令人取而代之,杀伐之间,连眨眼都不必。
所谓不动声色,便是如此。
水溶礼数周到,亲自送王子腾下了马车,只是还不等他再客套几句,便像是有急事似的,说几句话都有些心不在焉。王子腾心道他大约是惦记着林沫,对那些京中传闻越发地有几分信了。心里也不禁嘀咕两声,他二人倒也真不避讳。又一想,这两人的地位权势,还真不用避讳什么人。林沫如今做事越发果决凌厉,百年之后,世人只怕只知他的雷霆手段,谁管这些绯色?
影卫早就候着了,等到他身边无人,自然告知:“林大人今日走访了几位林公旧友,景家、于家、成家、欧阳家……都走了一通,想是家里事多,年后没什么功夫拜访林公的旧友,故而提前了?”
水溶心道,年后忙,难道他今天能抽出功夫?定是有事。闭目一想:“转道,去靖远侯府。”
“并未下帖,便就去靖远侯府,可会……”管家觉得为难。
水溶又说了一声:“去靖远侯府。”
靖远侯府如今正灯火通明,除静娴行动不便,在自己屋里头吃饭,其他一家人倒是热热闹闹地坐在桌前,连修朗都被林沫抱在怀里,他睡了一下午,倒也没哭闹,只是到底太小,也就能眨眨眼睛,连转头都不多。林澈凑过来,用筷子沾了些酒叫他吃,被林沫和黛玉一左一右地打了手,悻悻地缩了手。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不过林家人口简单,在座两个都是林家兄弟,她也就没那么多避讳,坐在林沫身边,偶尔帮他哄哄修朗。
一家子正吃着饭,林可家的来报,北静王府来了人报信,说是北静王不久便至。
“好好地吃着饭,偏有人要来坏我兴致。”林沫皱眉道。他今日难得回来的早,与弟弟妹妹享享团聚之喜,便是黛玉此刻也觉得水溶来得很是扫兴,只是到底强笑道:“哥哥正事要紧,我来陪弟弟也好。”
林沫伸手把修朗交给云夕,起身道:“我去前厅会客,你们要是冷了闲了,下棋听戏都好――我记得妹妹曾提过,家里新养的戏班子,唱腔打作还说得过去?倒是也听一听,到底咱们过年也是要来客人的。澈儿下棋输给你姐姐不许哭鼻子,你们先玩玩,等我过来再陪你们。此间暖和,晚些倒也无妨。”
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