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不禁哑然,这诗,却有八分象谶言。
昔日在华清池里悠然自得,却不料马嵬坡前无可奈何。但未想到世事无常,今朝重见,却又无奈明朝相别。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就连身为仙女的我,也不禁潸然泪下。
他是疑惑不解,却也拂袖为我拭泪。不解的神情分明摆在脸上,我心一慌,这可如何解释。若是明说一切,却是荒谬之极。天有明规:仙人下凡,切忌自陈身份。毕竟世界太过荒谬,神仙也需低调。人心不古,那是老君爷爷时刻教导我们的。
于是心生一计,含泪道:“弟弟可知,姐姐是何所营生。”
只见他摇头再三,我再缓缓言道,奴家本是长安倡女,亦是教坊中弹琵琶的乐工。时才弟弟全诗末句“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倒是不免让姐姐想起闺中姐妹,今年花开颜色好,明年花落复谁在。那些公子王孙,不过是在教坊中买酒寻乐。姐姐长相再美,琵琶弹得再好,也不过是教坊倡女。那些公子王孙,又怎会看得上我这一个平凡女子呢。
一番话说下来倒也让自己心惊,要不是作为杨贵妃的那段时间偶尔和几个舞妓乐工打过交道,这话说起来还真有些拗口,所幸说是说下来了,未敢见他神情,想必是对这样的姐姐未置可否吧。
却见他拱手而立:“姐姐如此坦诚相告,却愧杀小弟了。常言道,满腹文章,不若歌女一唱。可见若是功夫精湛,也不输于我等数年寒窗。姐姐琵琶功夫精妙,不知小弟有幸一听么?”
我又惊又喜。忙挽住他手道:“你当真不嫌弃我出身风尘么?”
他轻轻一笑:“白居易若是看不起姐姐,死后当下拔舌地狱。”
忙捂住他嘴。白居易,这个名字,却也是这般好听。
挽住他手,且向日边行。
(五)
人间种种传说中,常有凡人遇仙,平地起楼阁的故事。
今天我也仿效一番,召来土地山神,重搭昔日楼台。
用仙气幻化出教坊形貌,只是舞姬乐工颇少,好在他也是无心于此,轻易瞒过了他,一伸手把他拉入内院,土地公公早按人间少女的装饰打扮了这处闺房,不过即便是不像,他也该看不出来吧。
手边,是蔡邕的烧槽琵琶,弹的,自然是这些年来无一日不曾习练的霓裳羽衣曲。
见他神情,许是痴了。毕竟人间弦乐,怎堪比天界仙乐。这曲子虽在人间留下曲谱,但仙人的手法指工,焉是人间善才比得上的。
初为霓裳后六么,两首仙乐耳畔飘。不知何事萦怀抱,只叹年华催人老。
“姐姐这般营生,到老来还不是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就嫁了,只叹这无双的琵琶,到头来要对牛弹琴了。”虽然是做戏,但做着做着却没想到做进戏里。没想到这些话顺顺利利地从口中说出,莫非我真的适合做烟花女子,还是就像人间轻薄子弟常说的那样,妻不如妾,妾不如妓。难道我这堂堂的天界仙女,竟然比不上凡间的低贱倡女么。
只见他也拂袖,不知是为琵琶音所感,还是为我一番说辞所动。
“白居易他日若能考得功名,定将姐姐接出这是非之地。”虽是雏音未消,但一双眸子里分明是坚定和深情。我心下骤然一暖。不负我这些年来日日夜夜的期盼,今天虽是年少稚嫩,却已经颇有英雄气概,和过去三郎倒也不太象呢。
“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小女子是个苦命人,弟弟你他日飞黄腾达,只消别冷眼相待便好。若是娶了姐姐,倒让天下士子笑话了。”不知怎的越说越入戏,手心里也是微微出汗,心下里竟然期盼他过来伸手抱住我,虽是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