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尽全力,把小小的乡下工厂发展为现在的滨氏柴油公司。唯有在这方面,我多少觉得有些自傲。可是即使我的西装逐渐变成上等货,但是在胸前的内袋里,一直放着野间给我的军官旧照片,还有写着他的地址的纸条。不用说,那个军官就是菊冈荣吉。”
幸三郎这时沉默了一阵子,我立刻偷看了相仓久美一眼。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变化。
“我辗转听说菊冈开了公司,可是我丝毫不打算和他接触。我的公司逐渐经营顺利,野间的事也变得仿佛年轻时的一场恶梦。穿着名贵的衣服在董事长室坐上十年后,很不可思议的,走的路、坐的椅子,全都变得和以前没钱时不同,简直就像活在另一个世界,再也不会和过去贫困时代的东西重逢。我几乎开始有种错觉,以为现在的地位全是靠自己的本领闯出来的。可是,如果没有平本的死,村田发动机或许依然是个乡下小工厂,我应该也只是一个小职员。是我妻子的死让我察觉到这一点。
“果然不该做坏事。我妻子还不到该死的年纪,她是病死的,而且死因一直不确定。我感到野间从地下传来的讯息,他好像是在催促我。
“那时,菊冈的公司也逐渐上了轨道。我尽可能用不刻意的方式接近他。对他来说,这大概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吧。
“接下来的事各位都知道了。我隐居起来,盖了这栋奇怪的屋子。大家都以为这只是狂人的疯狂之举,可是我却有一个明确的目的。正如这位先生昨晚所说。
“我虽然犯了罪,可是也从中得到一些收获。前几天我听华格纳时才发现,我过了这么多年大声也不敢出的生活,耳边听到的都是谎言,简直就像被水泥封住一样。我身旁有无数的应声虫,对我说的话,全是奉承拍马,令人倒尽胃口。不过我认为我己经成功的敲碎了其中的一部分。年轻时围绕我的真实又回来了。你上次不是说过什么Jumping Jack吗?”
“是Jumping Jack Flash。”御手洗说。
“傀儡人偶的短暂真实,那不是高雷姆,是我自己。这二十年来我的生活,就算叫我的人偶来做也可以胜任。只有刚开始有创造性,之后就像个雪人似的,虽然我刚才形容得很好听,但那绝不是美好的差事。我只想尽快找回自我。找回过去那种有好友,很纯粹,令人目眩的自我。所以我履行了约定。四十年前,和无可取代的‘自己’所做的约定。”
众人皆无言。这是成功可能要付出的代价。
“换做是我,才不会去管它呢。”
金井道男突然说出这句很像他会说的话。从我的位置可以看到初江捅了一下他的腰,叫他闭嘴,可是他却不加理会。他大概认为这是他表现男子气概的时候吧。
“要是我才不会那么老实呢。这个社会本来就是互相欺骗。不,这不是一般说的那种坏的意思,欺骗也是一种艺术,一种工作。上班族要是不说谎,根本没法工作。这有时候也是一种善意,不是吗?
“比方说医生骗胃癌病人说是胃溃疡,有人会因为这样而怪他吗?病人虽然死了,可是他以为自己是胃溃疡恶化而死,没有得到可怕的癌症,啊,真是幸运,这一生真幸福啊,病人到死都是这么想着。你的朋友也一样。他相信自己的朋友会替他杀了那个畜生,安详的死了。这跟曾癌病人有什么不同?你必须坐在滨氏柴油公司的董事长宝座上,所以你坐了,并没有伤害任何人。
“其实我也没尊敬过菊冈,也常想干掉那个臭老头。可是这个世界就是互相欺骗,还不如利用这个家伙到死,吸干他的骨髓,这样还比较划算。我认为,其实你也应该这么做。”
“金井先生,”幸三郎说,“今晚各位的这种……该怎么说呢……不可思议的善意,令我很感动。以前我坐在董事长室